“天狗食月,不吉之兆啊。”书生梦落靠着太师椅,摇着蒲扇,一身干净的素衣,补丁却不少。
“大王,天快亮了,抢不抢那群小日国的狗东西!”
书生皱了皱眉,用扇指了指手持大刀,腰挎斧头的浓眉壮汉,“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大王!我们虽然占山为王,但干的都是抢侵略者的买卖!这叫正义!”
浓眉壮汉立马点头称是,“是的大王,今天到底还抢不抢啊大王,不抢我还要给阿娘劈柴呢。”
书生无奈叹了口气,“去召集人手,都城战紧,山上余粮也不足了。”
梦落一伙人,本是这山下村民,因为小日国的侵略,不得不跑到山上。
不仅因为他是村里唯一识字之人,之前饥荒,他带领众人,成功抢了几次小日军粮草,便顺理成章的成了山大王。
“好勒大王。”持刀汉子转身离去。
阴山谷,两侧悬崖陡峭,中间道路不宽,之前几次,都借助地势,用落石滚木,成功抢了两次粮草。
但这一次,在梦落安排下,村民事先挖洞,将悬崖两侧内部掏出空隙,又用树桩支撑,连上绳索,套上牛马,静待来敌。
“大王,大王,人来了,他们果然没走峡谷,在爬山。”
梦落和众村民,藏身灌木中,闻言点了点头,又嘱托道,“不必探查了,下去通知村民,看到树倒,立刻拉动绳索,二十米开外,再砍断绳索,以免自家牲畜被裹带下去。”
小日国军队有了前两次经验,不再走峡谷,而是耗费时间进行爬山,从清晨到日上三竿,终于到达山顶处,部队已经累的虚脱,牛马也拉不动粮草,只能暂时休息。
突然轰隆隆的声音传来,脚下震动,部队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经伴随着一声声惨叫,跌落了下去。
“上,不留活口!”
书生杀人,毫不眨眼。
返回山寨,看着搬运粮草的村民,满脸喜悦,但梦落心里想的却是,“阴山谷能利用的次数不多了,以后该怎么办?”
“大王,大王,这次抓到了一个美女,你快来看看。”持刀汉子兴高采烈,刀上血迹还未曾擦去。
梦落正在心烦,随口说道,“看什么美女,我可是读书人。”
突然又有些奇怪,部队哪来的女人?
马棚内,一个少女腿上鲜血淋漓,但却不哭不闹,只是注视着书生打扮的梦落。
“虽然不知道部队为何带女子,不过杀了吧,免得麻烦。”
持刀汉子立马摇头,“女的我可下不去手,而是看她还有些身份,有单独的马车。”
“那我来。”书生拿过大刀,就要砍了少女。
“大王,大王,快看,这有一份文书。”
梦落放下大刀,注意到少女眼中并无惧怕,隐有解脱,心中有些疑惑。
接过文书,梦落看了一遍,皱了皱眉。
这是小日国的诏书,少女是一位公主,意思是要将少女许配给蓬国做皇后,两国休战,从此蓬国就是小日国下属国,需年年缴纳供奉。
梦落心中嗤笑,这是看到蓬国全民皆兵,誓死抵抗的缓兵之计,等小日国从别处战局中,抽出手来,蓬国必灭。
看了少女一眼,梦落说道,“你叫做白语?是公主?”
少女没有说话,梦落看了看她的腿,白骨森森,应是接不好了,便不再理会,只是让人看紧,免得生了意外。
从此,这处山寨多了一个瘸腿少女,被大家叫做小语,她似乎是个哑巴,从没有说过话,却洗衣做饭,织布喂马,有模有样,深受妇人们喜爱。
梦落对她的身份也有所怀疑,虽生的漂亮,但这完全是吃苦孩子会的活计,不明白她做为公主,怎会这些,不过也慢慢接受了她的存在。
至于什么诏书,管他呢,又影响不了他抢小日国粮草。
由于年纪相仿,村里人总是窜罗两人成婚,留下子嗣,因为二十岁的书生,相较十三四成婚的传统,已经娶不到媳妇了。
一年中,往往夜晚,书生行文,小语磨墨,献良策给蓬国。
他虽无大志向,只想身边人安危,但也想着早一日天下太平。
山寨在他的苦心经营下,无数难民来投,小日国久攻不下,一时战局僵持,而蓬国也注意到了这处山寨,派人招安。
书生愁思一夜,小语也陪了一夜。
清晨又端来饭食,送上一套缝补好的衣物,两人第一次一起吃饭。
终于,书生做了决定,但只以军师身份接受招安,百姓在此建庄,不必参军。
蓬国同意了,将行之日,书生骑马佩剑,百姓凝噎相送,小语却没来。
书生面露忧色,行至无人处,小语从林中走出,递上一手帕,写着,“待君归来时,可否两人一马?”
书生笑了,似愁眉尽去,将瘸腿少女扶上马,两人第一次距离这么近,清风吹拂,整座山林,似都在为二人祝福。
书生走了,留下一折扇,上书四字,“守你无忧。”
书生诡谋,连连大捷,五年后,半壁江山已归,十年后,小日国近在咫尺。
但蓬国争储落幕,新皇上位,签下了停战诏书,并定了书生忤逆之罪!
实际停战诏书,条件就是书生,这个让小日国闻风丧胆的诡谋军师,一日不死,小日国一日心中不宁。
书生被押送小日国都,处以极刑凌迟,万众欢呼。
三天三夜,刀光划过,书生却未曾一言,他只是注视着东方,那里似有比他生命更重要的人。
那个诡谋军师死了,消息传回,小语一夜白头。
没过几日,小语也死了。
书生被剐,公主自刎。
小日国一处乱葬岗中,据说都是犯下滔天大罪之人,白骨无人收,生了虫,长了苔,再经风吹雨打,成了沙,浑着泥土,最终一道怨魂挣脱而出。
阴山谷边一处荒野,断壁残垣,蓬蒿荆棘下,依稀可见村落痕迹,不远处山边,一些墓碑仍有模糊刻字。
其中一块墓碑,斜躺在杂草中,一只手轻轻抚过,灰尘散去,几行字得见天光。
“书生梦落,哑女白语,未拾君骨归,但与君衣藏,相识十一年立。”
恍惚间,似有一白发瘸腿少女,在一笔笔的刻着墓碑,不时望向西方,手磨破了也毫无知觉,最终抱着书生衣物,拔剑自刎。
鲜血染红了她雪白的发丝,浸透了身下黄土,她终是没等来那个人。
一片灰色孤云飘来,雨纷纷下落,隐约有鬼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