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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来世永不为帝

柠星河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重生+女强+虐心+权谋】她贵为相府嫡女,集万千宠爱于其身,本应喜乐一生,奈何一纸皇命,被迫为后,入宫八年谨小慎微,终逃不过皇帝疑心,父兄血洒眼前,恋人为护她逃离,万箭穿心而亡,全府惨死,万念俱灰之下她毅然触柱殒身……奈何造化弄人让她重生而来,身负血海深仇,她早已褪去一身稚嫩,且看她如何踏过累累白骨,拨动朝堂风云,威震天下!一代女皇——公孙无忧无忧本皇:赵子煜,把傅将军绑进后宫做个面首如何?赵公公:陛下万万不可,要这史书如何写您哪?无忧本皇:照实写…赵公公眼角狂跳,陛下三思啊,恐惹群臣非议!无忧本皇:那就写陛下欲册封傅将军为后,择日举行封后大典,举国同庆一月,大赦天下赵公公:吾皇圣明————————————————若有来世,我愿永不...

主角:长孙无忧,傅君羨   更新:2022-11-30 11: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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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长孙无忧,傅君羨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之来世永不为帝》,由网络作家“柠星河”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重生+女强+虐心+权谋】她贵为相府嫡女,集万千宠爱于其身,本应喜乐一生,奈何一纸皇命,被迫为后,入宫八年谨小慎微,终逃不过皇帝疑心,父兄血洒眼前,恋人为护她逃离,万箭穿心而亡,全府惨死,万念俱灰之下她毅然触柱殒身……奈何造化弄人让她重生而来,身负血海深仇,她早已褪去一身稚嫩,且看她如何踏过累累白骨,拨动朝堂风云,威震天下!一代女皇——公孙无忧无忧本皇:赵子煜,把傅将军绑进后宫做个面首如何?赵公公:陛下万万不可,要这史书如何写您哪?无忧本皇:照实写…赵公公眼角狂跳,陛下三思啊,恐惹群臣非议!无忧本皇:那就写陛下欲册封傅将军为后,择日举行封后大典,举国同庆一月,大赦天下赵公公:吾皇圣明————————————————若有来世,我愿永不...

《重生之来世永不为帝》精彩片段

长孙无忧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她看见傅君羡为了护她,万箭穿心而死。

哥哥和爹爹在朝堂上身首异处。尸身被悬于城门口,任人轻贱!

娘亲与府中亲眷全家一百一十三口,在刑场人头落地,血流成河…

昔日热闹非凡的丞相府变成了一片火海,高高悬挂的匾额摔在地上,支离破碎!

她破碎的尸体正被野狗分食,天空中盘旋着一群乌鸦,也在等待着余下的盛宴…

天地间充斥着血液和碎肉的腥臭味,令人闻之作呕。

她拼命的哭喊却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的看着曾经所拥有的一切化为虚无…

她恨!她好恨!崇帝,你这无道昏君,既然这世道如此不公,我便撕裂这污浊的世道!还天下一片清明!

“小姐!小姐!快醒醒,起来梳妆啦”

“唔,怜星,别闹,让我再睡会…”

听到侍女怜星的声音,长孙无忧猛地坐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醒来,因为她亲眼见到了父兄与傅君羡冰冷的尸身,悲痛欲绝的自己已经在朝圣殿触柱而亡了!

那种炸裂的痛感和生机流失的感觉绝不是梦境!

可是映入眼帘的雕花大床以及室内陈设又偏偏是自己熟悉的闺阁之物。

到底发生了什么?

怜星指挥着其他侍女鱼贯而入,“礼服!礼服!轻着点,别碰坏了!你这丫头真是粗心,还有那个那个摆在妆台上,一会小姐要戴”,只见她转身坐在榻边,戳着长孙无忧略显圆润的小脸催促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快起吧,今日是你的及笄之礼,府里来了好些客人,都等着一睹相府千金的风采哪,这大礼一过,媒婆怕是要把咱们相府的门槛都踩破了”怜星自顾自的唠叨着,并未察觉自家主子的异样。

长孙无忧的一双水眸充满了焦急,她用力抓住怜星的手“星儿,爹爹和娘亲何在?傅将军今日可会来?今年是崇明哪年了?”

“痛,痛,小姐你怕是睡傻了吧,今年是崇明二年,老爷和夫人自然是在前厅待客啊,傅小将军正和八王爷家的安世子在比武呐,外面可热闹了,快起来,奴婢带你溜出去见傅小将军”。

怜星见自家主子有点呆呆地,很是奇怪。

只见长孙无忧突然就笑了,一边笑一边泪流满面,“真好,真好”她喃喃自语,知道自己这是重生了,还重生在了她没被封为皇后的时候,没想到这么离谱的事情能发生在她身上,父兄娘亲他们都还好好的,傅君羡还能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真好,终是上天待她不薄。

既然能重活一次,我长孙无忧必护他们平安一世。

至于崇帝,定要他生不如死,以报前世之仇。

这一世,她定要靠自己,改写所有人的命运。

“星儿,帮我把傅将军找来,我有话对他说,还有叫织云来,快些替我梳妆”。

怜星怯怯的望着长孙无忧,她总觉得今日的小姐与往常不太一样,也说不清到底哪里不同,可就是感觉怪怪的,她双手绞着帕子嘟囔“小姐,这不合规矩,被人知道了,怕是要影响你的清誉,闺阁女子私会…私会…老爷要是知道了,八成会一气之下打死小姐你的”顺手还朝着长孙无忧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傻星儿,我知道分寸,你且去吧,记得小心些,莫要引起旁人注意,我就跟他说几句话而已,很快的”。

“那好吧,小姐稍候,奴婢去去就回”。

傅君羡乃傅太傅的老来子,且是唯一的孩子,自幼严加教导文武双全,生的更是剑眉星目,身形挺拔,是京城有名的青年才俊之首,年仅十七岁便身负赫赫战功,一柄破风剑使得出神入化。更是有“小杀神”的称号,在军中威望甚高,任少将军之职,地位仅次于长孙珩。

他早年与长孙无忧已有婚约,只是碍于朝堂之事未曾公开而已,毕竟傅太傅与长孙丞相均乃朝中一等权臣,恐惹崇帝疑心。不过这二人从小青梅竹马,已是京城的一则美谈。毕竟长孙无忧本就有才女之名,与傅君羡又门第相当,男的俊女的美,真真是羡煞旁人。

门外,织云一袭水绿色衣裙出现在视线里“小姐,织云来为您梳妆”。

长孙无忧移步到铜镜前坐好,昏黄的镜面映照出女子精致的面庞,略带婴儿肥的小脸不过巴掌大,水汪汪的眸子摄人心魄,朱唇一点点,恰到好处,当真已是倾城之貌。

长孙无忧随手摆弄着桌面的首饰,突然想起前世织云作为陪嫁入宫,没多久便被崇帝看上,封为云答应,主仆俩不过短短数日未见,再见时竟是织云冰冷的尸身,听闻是崇帝残暴,嫌织云伺候不周,竟生生溺死了她。

长孙无忧重活一世,断不会让历史重演

“织云,我记得你已到了婚配的年纪,可有中意的男子?”

织云一惊,手中的梳子落了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小姐,织云不想嫁人,只想一辈子服侍小姐,难道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惹小姐厌烦了吗?”

“织云,你起来说话,不要动不动就跪,你与怜星同我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我不过是看你也到了婚配年纪,想为你寻一门好亲事罢了,既然你尚无意中人,此事容后再议”。

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即使非要入宫,也不能带织云羊入虎口,还是早早寻了好人家把她嫁了,方能安心。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长孙无忧知道是怜星回来了,她立马起身,顾不得有外人在,便已狠狠的扑进了傅君羡的怀里。

怜星和织云对视一眼,眼里充满了笑意,识趣的退了出去并把门带上了。

“君羡,我好想你啊”长孙无忧紧紧的抱着他紧窄的腰身,窝在他怀里低低的抽泣,常年习武使得他浑身肌肉紧实,总是硬邦邦的,以前她总是嫌弃他咯疼了她,如今这失而复得的感觉太美好了,一时竟舍不得松开。

傅君羡轻拍她颤抖的后背,心有不解“小忧,你怎么了?短短几日未见,竟学的爱哭鼻子了?去年骑马摔断了胳膊也没见你掉一滴眼泪”。

长孙无忧拿帕子抹了眼泪,从他怀中稍稍退开,直视他的双眼郑重道“君羡,你莫要打趣小忧,小忧今日是有急事找你商量,我想让爹爹和太傅大人,今日当众公布我们的婚约”。

傅君羨一脸不解“小忧,你我婚约之事未曾公开是你我俩家早有约定,个中缘由想必你也明白,如今为何要突然公开?”

“君羡,这…这…,今日是我及笄之日,今日之后怕是有许多媒婆上门提亲,小忧觉得烦,只想早日嫁与你”。

长孙无忧心想,总不能告诉他,明日崇帝就要册她为皇后了,长孙无忧暗暗发愁,是她被重生的喜悦冲昏了头,居然如此莽撞的提起此事。

前世原本打算傅大人顺利辞官退隐,再公布他们的婚讯,毕竟崇帝疑心病太重,如此权臣的强强联手,崇帝一定会如鲠在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为求保全,不得不出此下策,可是万般绸缪,却没想到,及笄之日一过,第二天封后的圣旨便到了,终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傅君羡摸了摸她的发顶,星眸一片宠溺,“我的小忧,别着急,父亲已决定在下月他老人家六十大寿的寿宴上跟皇上请辞了。相信如此场合之下,皇上不会拒绝的,父亲退隐以后,我就来相府下聘迎你回府”。

长孙无忧凤目含泪,手指描画着他深邃的眉眼,情绪很是低落。

“好的,君羡,我等你来娶我”

“大礼过后我带你去个地方,不过现在卖个关子吧,我的小忧现在要好好打扮,大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傅君羨说完,弯腰抱起她放在了妆台前便转身就去了前厅。

然而他转身后没有注意到,长孙无忧眼底的那抹不舍和眷恋。

她知道,即使重生,她亦无法改变自己入宫为后的结局。

她该怎么办?

她不能这个时候沉不住气,否则会连累所有人。

崇帝,你一定会后悔册我为后。


音乐响起,长孙无忧着粉色襦裙缓步走到场地中央,面向南,向众观礼宾客行揖礼。

然后面向西跪坐在笄者席上。

丞相夫人徐氏为其梳头,然后把梳子放到席子的南边。

宾舆、初加、一拜、二加…

长孙无忧,脑子里一遍遍回忆大礼的繁复步骤,无一错漏,赢得台下宾客的一致称赞。

庆王摇着折扇不住的点头“长孙丞相果然教女有方啊,本王还记得她满月宴那日尿湿了本王一身新裁的褂子,如今一晃这么多年,出落的如此标致,不如许给我安儿做个王妃吧,不知丞相意下如何”?

身旁被点到名字的安世子一脸惊恐,他推了推八王爷的胳膊气鼓鼓的说到“父王,父王,不要啊,你别被她柔弱的外表骗了,长孙无忧看着温婉,实则是个母老虎,儿臣不要娶她!”

庆王淡淡的瞥了这不成器的儿子一眼未做理会,心想“就算你想娶,怕是也娶不到,别以为他不知道太傅早就认定了这儿媳,今日一番言语,不过是替皇兄试探一二”

庆王便是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在众王爷中最得圣心,为人随和,在朝中威望甚好。

“王爷太抬举小女了,臣哪敢高攀,臣膝下一子一女,珩儿常年征战在外,不得还家,唯有小忧这个女儿陪伴身侧,臣还想多留她两年,望八王爷莫要怪罪”。

八王爷摇着折扇,云淡风轻的抿了一口茶水“岂敢,岂敢,丞相爱女心切,本王理解,一个好女百家求,本王也是真心喜爱小忧,适才唐突了,丞相不必介怀,容后再议便是”。

台上,有司奉上发钗,傅太傅接过,走到长孙无忧面前,高声吟颂祝辞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织云为长孙无忧去发笄。傅太傅为她簪上发钗,织云又帮她正了正发钗,众宾客向她作揖。

长孙无忧在怜星的陪伴下回到东房,织云取来一套水蓝色的裙裾深衣为她换上,如此便算礼成。

“可把本小姐累死了,怜星织云快帮我捶捶腿,顺便取件常服来,要那件天水碧色的,”长孙无忧瘫在榻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还有还有,在侧门备马,我要出去一趟”

怜星一脸的贱兮兮的问“小姐可是要跟傅小将军私会…啊不是,外出,是外出”。

长孙无忧故作一脸严肃,斜睨了怜星一眼“你这丫头莫不是皮痒,竟敢偷听主子讲话,来人啊……”。

只见怜星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死死抱住长孙无忧的大腿,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小姐,不要啊,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旁边的织云一脸的幸灾乐祸“小姐,你快别逗她了,怜星的鼻涕都要流到地上了”。

“好啦好啦,快起开,你这脏丫头,快去洗把脸,去办正事吧,你要像织云这样稳重伶俐就好了,搞得我像个母老虎一样”。

“我就知道小姐最疼我了”说完便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后门,傅君羡已等候多时了,看见身着绿裙的长孙无忧款款而来,他脑子里甚至幻想了她身着大红嫁衣的模样。

长孙无忧为了不惹人注意带了面纱,遮住了她娇美的容颜“君羡你久等了,我们走吧”。

二人骑马很快到了城门口,“君羡,既然要出城,我们来赛马吧,好久没有畅快的跟你比过了,驾!”。说完便扬鞭率先冲了出去。

“好你个小忧,还是像从前一样赖皮”傅君羡也策马追了上去。

城外风景如画,一路上都是长孙无忧银铃般的笑声,傅君羡痴痴的望着她的侧颜,觉得人生至幸大抵如此,就这样相爱相守,白头到老。

直到马儿都跑累了,傅君羡引着长孙无忧来到一片桃林外,“小忧,喜欢吗?这是我送你的及笄礼物”。

长孙无忧看着这仿佛花海一般的桃林,她一步步走到桃树下,又突然转身冲进了傅君羡温热的怀里“傅君羡,我好喜欢这片桃林,多想时光就停留在今日,我好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傅君羡感受到胸口一片湿热,他轻抚着长孙无忧的清瘦的脊背“我的小忧,今日为何如此感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我只是近日话本看多了,爱多愁善感罢了,君羡你莫要笑话我”,长孙无忧用帕子抹了把眼泪,故作坚强的冲他笑了笑。

傅君羡不疑有他,牵着长孙无忧的手就向桃林内走去,一边走一边叮嘱道“这桃林在栽种之时外围已设有阵法,普通人很难进入,小忧要跟紧我,记下正确路线的走法,这桃林深处有一座竹屋,清幽无比,日后若是得闲,可带上侍女来小住几日”。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一座整洁的小院映入眼帘,小院的左侧栽满了鲜花,右边栽了几种常见的草药,中间一条青石小路通向后面的雅致竹屋,长孙无忧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不禁幻想起以后和他相濡以沫的日子,虽然明知是奢望,可是她不甘心就这样和傅君羡抱憾终身,也不甘心白白便宜了崇帝那个昏君,所以她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君羡,我们进竹屋看看吧,小忧很好奇呐”,长孙无忧一蹦一跳的牵着傅君羨往竹屋内走去。

室内果然如长孙无忧料想的一样,笔墨纸砚、杯具碗盏、起居用品一应俱全,衣柜里甚至还为她备了两套精致的衣裙,书案上也摆着她爱看的话本和兵书…

她知他向来周到体贴,却不知竟体贴至此…

一想到明日就要分离,长孙无忧凤目含泪,她回身紧紧的抱住傅君羡的窄腰“君羡,你送小忧的礼物小忧很喜欢,小忧也准备了一件礼物要送给你,闭上眼睛转过身去,不要偷看哦”。

“好,都依你”说罢便转过了身背对着长孙无忧。

长孙无忧的玉指搭在了自己的腰带上,襦裙,衣衫一件件坠落地面…

“好了,你转过身来吧”。

傅君羨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奇怪极了,此刻猛地一转头,映入眼帘的竟是不着寸缕的长孙无忧…

他猛地脱下披风兜头将长孙无忧裹了个严实,急促的转过身去“小忧,不可”

“君羡,这就是我要送给你的礼物,我早已决定,在及笄之日,要将自己完完整整的交给你,不要拒绝我,我们马上就要成婚了不是吗”?她绕到他的前面栖身而来,紧紧的抱住了傅君羡。

“可是小忧,我怕你会后悔,成婚之期最多也就是在半年…”

长孙无忧轻轻的吻住了他的唇角“我知道,但我不后悔”。

傅君羡浑身一阵僵硬,望着眼前如此娇美的她,“小忧,我傅君羡此生定不负你。”事已至此,他弯腰抱起她轻轻的放在了榻上。

长孙无忧望着栖身而来的傅君羡,安心的闭上了双眼。

一夜欢愉,一室旖旎,她心满意足。

她眷恋的望着身旁熟睡的傅君羡,用手指轻轻描画他深邃的眉眼,忍着身体的不适,勉强起身换好衣服,简单的整理了一下,便离开了竹屋,因为她知道今日晨起册她为皇后的圣旨就要来了,她必须马上赶回去。

来不及跟傅君羡道别,长孙无忧匆匆策马朝相府奔去…


崇明二年,坊间传闻,长孙一族帝星入命,得长孙者得天下,长孙丞相虽已为两朝元老,官居一品,可皇帝听闻后仍觉不满,一纸皇命硬是将刚过及笄且已有婚约的长孙无忧册为皇后,至此传闻之说告一段落。

长孙无忧悄悄的翻墙入府,此时距离晨起不过一个时辰而已,朝阳微露,暗自庆幸时间还来得及。

匆匆回到房间,突然发现榻上居然躺着个睡相奇差的怜星,一条口水大喇喇的挂在脸颊边蜿蜒而下,让人充满了嫌弃。

长孙无忧甚是头大,后悔儿时怕是脑袋秀逗了才会挑中这样一个婢女。

还记得第一次在长安街上遇到她,那年适逢大旱,粮食欠收,饿殍遍地,瘦骨嶙峋的小女孩摇摇晃晃的跪在她娘尸身旁边,叫着卖身葬母,可是大旱之年人人自危,谁还会去管这等闲事,她在街上跪了三天都无人问津,这三天她水米未进,即将昏迷之际遇见了她,长孙丞相略有动容,长孙无忧又闹着不走,哭求他救这小女孩一命,如此小小的怜星便成了长孙无忧的婢女兼玩伴。

曾经面黄肌瘦的小丫头如今长大了,也越发俊俏了。

长孙无忧思绪回笼,她推了推怜星“星儿,你快起来,快替我沐浴更衣”。

“唔,小姐,你别闹,让我再睡会”怜星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

不一会她诈尸般的坐了起来“小姐小姐,你回来!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奴婢要被你吓死了,呜呜呜,昨晚老爷夫人都要进来瞧你,被我和织云蒙混过去了,要是他们知道你夜不归宿,怕是要打死我俩…”。

长孙无忧使劲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小声点,你个笨丫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快起来替我梳妆,你要再不起来,我就要打死你了”。

一个时辰过后,府里的小厮匆匆跑来禀告,“小姐,宫里来人了,老爷让您随我去前厅接旨”。

和公公是崇帝身边的贴身大太监,自带官威,掐着兰花指抿着茶水,不咸不淡的开口,“长孙丞相教女有方,咱家今日走这一趟可是天大的喜事”。

长孙丞相一脸困惑,寒暄道“不知公公走这一趟所为何事,小女性子温慢,劳公公久等了”。

“来人啊,茶凉了给公公上一杯新的”。

一边让夫人徐氏去后院催一催长孙无忧。

“丞相不必忙了,咱家今日最大的差事便是候着长孙姑娘接旨,咱家等的起”。

长孙丞相哪里知道长孙无忧是故意,她明知这圣旨是来册封她为皇后的,就心头不悦,让个公公多等一盏茶的时间算什么,就算让他等到天黑,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好歹自己是未来的一国之后,还会怕个阉人不成?

长孙无忧慢吞吞的进了前厅,规规矩矩的给和公公见了礼,众人跪倒一地。

和公公手持圣旨,一本正经的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乾坤德合、式隆化育之功。内外治成、聿懋雍和之用。典礼于斯而备。教化所由以兴。咨尔长孙氏。乃丞相之女也。世德钟祥,崇勋启秀。柔嘉成性、宜昭女教于六宫。贞静持躬、应正母仪于万国。兹仰承太皇太后懿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其尚弘资孝养。克赞恭勤。茂本支奕叶之休。佐宗庙维馨之祀。钦哉。”

圣旨宣读完毕,长孙丞相和夫人徐氏一脸震惊,这封后圣旨居然来的这样快,宫中捂的这样严,竟一点消息都未提前传出,我长孙一族到底是逃不脱这传闻之困。

下人们小声议论,个个都喜气洋洋,主家出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都是欢天喜地,可是丞相和夫人为啥笑的比哭都难看?

和公公笑的一脸谄媚,恭恭敬敬的将圣旨放到了长孙无忧的手里,“长孙姑娘快请起,您这可是折煞奴才了,还望以后长孙姑娘多多提携”。

“圣上的意思是让您三日后入宫举行大典,这几日先在府中好生准备着,稍候宫中的教习嬷嬷就会被送来,负责教您熟悉宫中礼仪以及大婚流程”。

“臣女接旨,谢主隆恩”长孙无忧心中戚戚。

突然,长孙无忧手一滑,圣旨便落了地,吧嗒一声,好像敲在了众人的心尖上。

和公公第一个反应过来,只见他尖叫一声,瞬间冲到长孙无忧脚边捧起了圣旨,“你…你…放肆!长孙姑娘怎能如此轻慢圣旨!待我回宫,定要如实禀告圣上”。

长孙丞相赶紧拉着长孙无忧赔罪“公公息怒,小女粗笨,不慎手滑摔了圣旨,还请公公替小女遮掩一二,小女绝不是有意为之”。

只见长孙无忧薄唇轻启,没有一丝慌乱“公公错了。这圣旨既然是赐给我的,便不再是圣上之物,我摔了它也好,烧了它也罢,都不容他人置喙”!

长孙无忧环视厅内众人,霸气外漏,吩咐道“闲杂人等退下,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前厅”。

众人鱼贯退去,厅内只剩长孙丞相夫妇,和公公,和公公哆哆嗦嗦的掐着兰花指,尖声质问“长孙姑娘这是何意”?

只见长孙无忧抚了抚衣裙上的褶皱,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

和公公被她气的脸色铁青。指着长孙无忧叫道“好啊,长孙一族莫不是要反了”?

长孙无忧没理他,自顾自的搀扶起长孙丞相夫妇。

“和公公,说实话我并不介意你把这件事告诉圣上,因为就算圣上知道此事,也并不会影响我入主后宫,你心里应当清楚,圣上封我为后乃是因这坊间传闻,得长孙一族者得天下,他会因为我摔了圣旨放弃封我为后吗”?

“我想咱们圣上不仅不会惩处我,还会嫌你在这封后之际乱嚼舌根,轻则挨顿板子,重则被圣上厌弃,您摸爬滚打几十载才有如今的地位,这圣心难测,谁知道哪阵枕头风会把您从云端吹进了泥里呐”?

和公公到底是御前的人,他眯了眯眼睛“你这是在威胁咱家”?

“臣女不敢,只是今日你若替臣女遮掩此事,臣女必在宫中与公公守望相助,他日若有需要,臣女也当全力相帮,可好”?

和公公一双精明的小眼睛转了转,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何况这还是未来的皇后娘娘,不如送她一个人情,略作无意的正了正官帽,“长孙姑娘日后定非池中之物,手滑一事,就此作罢,咱家就当是长孙姑娘太过惊喜,有点失仪了,望长孙姑娘记住今日的承诺”。

长孙丞相深深地望了自己的女儿一眼,竟觉得有点陌生,昔日欢脱率性如她,如今竟已懂得宫中权谋,不知是喜是忧,喜的是若她能早些懂得,入宫以后自己与徐氏便能安心一二,忧的是,当初取名无忧便是希望她一生喜乐,安康无忧,如今她被迫入宫,终是要如他一般,如屡薄冰的活在崇帝的阴影下。想到这些,长孙丞相不禁一阵伤怀。

一场危机就此化解,徐夫人从袖中掏出几张银票送与和公公,“公公且慢,相爷给公公备了点茶水钱,还望公公笑纳”。

和公公嘴上说着不敢,假意推辞了两下便收了起来,这下面子里子都有了,心满意足的离开。

殊不知,圣旨落地之事本就是长孙无忧设计好的,为的就是和崇帝身边的第一首领太监达成某种默契而已。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这样的好机会可不多呐。


长孙无忧拿着明黄的圣旨扔垃圾一般的丢给了怜星。

“夫人若来了,就说我晚点去看她,我想静一静,你们也不必守着了,各自去忙吧”。

怜星愁眉不展“小姐,您和傅小将军可怎么办……不如,不如,您让傅小将军带您远走高飞吧”。

长孙无忧抚了抚帕子上的木兰花纹,目光坚定“不可,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但事已至此,容不得我退缩和逃避”。

“一会若傅将军来了,直接带他来找我吧”。

长孙无忧回到房中,望着镜中略显稚嫩的面庞,她暗暗回忆前世的一切,若要向崇帝复仇,改写他人的命运,她唯一的优势就是她重生这件事,知道很多事情的发展走向,可以提前一步做出安排,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宫内缺得力的人手,且让她慢慢谋划。

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长孙无忧心知是傅君羨来了,她现在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他。

还有昨夜她已非完璧之身,难以顺利通过入宫前的验身,此事一旦暴露,还会连累爹娘亲族人头落地,这件事她只能让傅君羨帮她。

傅君羨急匆匆而来,一把将长孙无忧搂进了怀里。

长孙无忧贪婪的嗅着他身上冷烟香的味道,一滴泪,缓缓灼烫着他的胸膛。

“小忧,跟我走,我带你远走高飞,我可以不要这功名权位,我只要你”。

长孙无忧轻轻的踮起脚吻了他的唇角“君羡,我也想一生一世跟你在一起,可是我们的自私会害死所有人,我们不能抛下一切,去成全我们自己”。

长孙无忧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崇帝昏庸,我父兄皆已在朝为官,本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崇帝放心一二,可是因传闻之事,他得不到我是不会安心的”。

傅君羨吻着长孙无忧的发顶,眼底一片哀伤,“是啊,我们还有父母亲族,可是小忧,我舍不得你……你我昨夜已经……”

长孙无忧回抱着他的窄腰,“君羡,这也是我要同你商量的事,兹事体大,若我要入宫,我只能求你帮忙,此事断不可让第三人知晓”。

傅君羨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若已决定入宫,此事我定会替你筹谋,只是你心性纯良,入宫后要保全自身,断不可莽撞行事,崇帝暴虐,万事以己身安危为重”。

长孙无忧坐在榻边,从枕下取出一个香囊交给他,“君羡,我虽入宫,但你在朝为官,你我终有相见之日,莫要伤感,这是我亲手为你绣的香囊,里面有我一缕发丝和玉戒一枚,如此便当是我已嫁你的见证,我入宫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寻一位贤良的女子为妻,代我陪……”。

傅君羡双目赤红,拳头攥的紧紧的,用自己的唇舌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一吻过后,他直视她的双眸,目光坚定,“我不会娶别人,我会一辈子守着你,即使你做了皇后,我也要守着你,看着你平安,我便知足了,小忧,不要再说什么让我另娶的话来伤我,我爱你,此生不渝”!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怜星急急的开口“小姐,宫里的教习嬷嬷来了,已经朝您闺阁这边来了,快让奴婢带傅将军从侧门离开吧”。

长孙无忧起身抱住了傅君羨,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缓缓开口“我三日后入宫,有事就把消息递给怜星,快走吧”。

傅君羨前脚离开,宫里教习嬷嬷就到了,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老奴春华,见过长孙姑娘”。

“嬷嬷不必多礼,快请起”长孙无忧淡淡的开口,无聊的摆弄着帕子。

只见春华嬷嬷一本正经的继续说“长孙姑娘即将入宫为后,奴婢走这一遭甚感荣幸,此行目的有三,一则教姑娘宫中寻常礼仪,二则熟悉封后大典的流程,三则教习姑娘侍寝的规矩”。

听到侍寝,长孙无忧眼皮一跳,想到脑满肠肥的崇帝就一阵反胃,上一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宫里熬了那么多年的。不过说来也奇怪,她上一世虽然承宠不多,但毕竟这么多年,居然一次都未曾有孕,后宫也是子嗣单薄,难道崇帝那方面有问题?

既然重活一世,她断不可如前世一般任人践踏。她要活出属于自己的路。

长孙无忧听着这春华嬷嬷喋喋不休的讲着宫中礼仪,甚觉头大,故而抚额,“嬷嬷,嬷嬷你且停一下,臣女头疼的毛病犯了,可否容臣女歇一歇,午膳后再继续”。

春华脸色铁青,眼看着长孙无忧装病,又无可奈何,毕竟人家以后是皇后娘娘,想弄死她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憋憋屈屈的开口,“既然长孙姑娘抱恙,自然依姑娘的意思,老奴告退”。

长孙无忧美眸一挑,唇角勾出弧度,“织云,快带嬷嬷去房间好生歇息,不可怠慢”。

看着二人走远,怜星贼兮兮的开口,“哈哈哈,小姐小姐,那老嬷嬷鼻子都要气歪了,一副拿你没招的憋屈样,八成午膳都要吃不下了”。

“快带我回房,这亭子里闷热的狠,哪个有功夫听她讲什么劳什子的礼仪,去厨房端盘冰镇的西瓜来,再拿两碟蝴蝶酥来”。长孙无忧一边拿帕子扇着风,一边朝自己的妙风阁走去。

午膳过后,春华嬷嬷早早的来到亭子里等候,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却迟迟不见长孙无忧的身影,越喝越是气恼,“这长孙姑娘果然是好大的威风,我喝水都要喝饱了,她居然还没来,到底是没把这天家威严放在眼里,简直是岂有此理”!

旁边的宫女拉了拉春华嬷嬷的衣袖,眼睛瞟着她身后缓缓而来的长孙无忧。

可是春华嬷嬷被气急了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你这瞎了眼小蹄子拉我做甚”!小宫女哭唧唧,她可真是太冤了,呜呜呜…

“嬷嬷真是好大的威风,臣女不过是午后头痛贪睡了一会,竟惹您发了好大一通火,是臣女的不是,臣女在此给您赔罪了”。

“长孙姑娘言重了,老奴不过是多等了一会,无妨…”春华一脸得意,面带微笑,倚老卖老的坐在了椅子上。

只见长孙无忧朱唇轻启,美眸一挑“不过…臣女好歹是圣上亲封的一国之后,虽未行大礼。但也断无被尔等下人如此谩骂的道理”。

“贱婢春华,侮辱一国之后,理当问斩,念其初犯,掌嘴三十以示惩戒”。

春华嬷嬷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没想到剧情反转的如此之快,但她立刻反应过来,“你不能打我!未行大礼你还不算皇后!就算侮辱你几句又怎样”!

长孙无忧以帕掩面,笑的花枝乱颤,眼泪都笑出来了,她一边笑一边擦眼泪,“侮辱我几句不会怎样,只不过是免不了这顿掌嘴而已,待我入宫后,我还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来人啊,给我按住她,怜星去掌嘴,给我狠狠地打”!

“啊啊啊,放开我,我要去禀告皇上,啊!啊!哎呦!痛死我了!放了我吧,娘娘,娘娘,老奴错了,哎呦!”她一边挣扎一边大叫。

一时间亭子里只听得见春华痛苦的求饶声和怜星狠狠的巴掌声。

“怜星,停了吧”长孙无忧斜睨了满嘴是血的春华一眼,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水。

春华嬷嬷狼狈的跪在地上,顶着一张血糊糊的猪头脸,含糊不清的说“谢,谢…娘娘宽恕”。

长孙无忧俯身捏住她的下巴,美眸直视着春华的脸,“春华嬷嬷,近日臣女身体不适,怕是不能好好跟嬷嬷学习了呐,不知嬷嬷可否允许臣女这三日好好静养”?

春华嬷嬷跪在地上连连点头“娘娘只管静养,老奴望娘娘凤体早日恢复,老奴…老奴不会去打扰您的”。

“那嬷嬷知道宫里该怎么回禀吗”?

“知道知道,娘娘勤勉,一直带病跟着老奴坚持学习宫中礼仪,一刻也未曾懈怠”。春华嬷嬷一脸恐惧,生怕哪句话又惹来一顿掌嘴。

“嬷嬷也很是尽心,待臣女入宫,定要好好照拂与你,以报嬷嬷的教导之恩,这几日就让嬷嬷在府中好生休养,织云去拿最好的金疮药送予嬷嬷”。

“不用不用,老奴皮糙肉厚,这点小伤不敢劳烦娘娘挂心。娘娘身体不适,且去歇息吧”。

长孙无忧故做娇弱的起身,“那好吧,谢嬷嬷怜惜,臣女告退”。

待主仆三人走远,春华嬷嬷泄气般的坐在了地上,真真是见识到了未来皇后的手段,果然是可怕的很。

怜星揉着生疼的手掌,两只眼睛冒着兴奋的光,“小姐小姐,你刚才可真霸气,那春华嬷嬷都傻眼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今日要做这出力的活,我可是抡圆了膀子打的,早知道午膳多吃一个馒头好了,现下都饿了,下次再有这累人的活就让织云去”。一边说一边揉着自己瘪瘪的小肚子。

织云看着她打的通红的手掌打趣道,“你啊,怕是还想再打她几个巴掌才过瘾,哪里就饿了,你都不知道你打的多起劲,我都替那老嬷嬷疼的紧”。

长孙无忧对此倒是无感,毕竟她今日一番不过是为了入宫前过几日舒心日子,否则这春华日日来烦她,那得多糟心啊。

毕竟她还有好多事要筹谋,时间紧迫。


晚膳后,长孙无忧带着织云去了夫人徐氏的院子。

徐氏本名徐子芙,乃长孙丞相结发妻子,与丞相恩爱十数载,也是这偌大的丞相府唯一的女主人。

徐氏虽年过四十但保养得宜,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的少妇模样,与丞相成婚前只是一名“普通”医女,这门婚事曾不被所有人看好,毕竟那时长孙丞相已位列三公,高门官宦女子任君挑选,可他竟与徐子芙匆匆成婚,令人咋舌。

长孙丞相之所以能与徐氏结合,皆因朝堂争斗。长孙丞相身中剧毒后被人追杀,徐氏妙手回春,日夜照拂,对其有救命之恩,两人日久生情,故早结连理。

见长孙无忧进了院子里,徐氏放下手里的绣活,将她迎了进来。

徐氏亲切的拉着长孙无忧的手落座,仔仔细细的端详着眼前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儿,只见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忧儿,莫要伤怀,我与你爹爹为你入宫之事还在想转圜之策,现下他已去寻傅太傅商议对策了”。

“你与君羨的婚约本该早早公开,奈何崇帝多疑,怕妄生枝节,如今眼下到底是生了变故,皇帝瞒的这样好,竟直接将封后圣旨送来了,宫中眼线竟未得一点风声”。

徐氏皱着眉抿了一口茶水。

长孙无忧绞着帕子,望着茶杯中飘荡的茶叶亦如她的命运一般,迟疑着开口,“娘亲,我已决定入宫,崇帝受传闻所困,必不会改变心意,即使得到的我的尸体。与其这样,让爹爹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可是忧儿,你与君羨青梅竹马,情意相投,我们到底是看在眼里的,给你取名无忧,便是希望你一生喜乐无忧,今朝入宫,还何来喜乐无忧?怕是一生都要殚精竭虑,谨小慎微的活在那高墙之中,忧儿,娘舍不得你如此委屈自己”。徐氏一边说一边拿着帕子抹眼泪。

“娘亲,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决定入宫之事君羡也已知晓,崇帝昏庸又残暴,今朝抗旨谁也不知道会给长孙家和傅家带来何等灾祸,单纯是我死还好说,可是牵一发动全身,长孙一族和傅氏满门又如何保全,这罪孽忧儿担不起,娘亲和爹爹又如何担的起”。

徐氏垂眸,缓缓的叹了一口气,“忧儿,你长大了。你说的这些娘亲和你爹爹又哪里不懂,只是委屈了你和君羨那孩子,罢了罢了,既已决定,入宫前你可有什么需要娘亲为你准备的”?

长孙无忧垂眸思量,手指轻轻捻着裙边,“我知道娘亲医术无双,想要娘亲亲手配的药方一副,让我看起来不适合承宠的方子,既能瞒过宫里那群太医又不损伤肌理”。

徐氏略做沉吟,“这倒好说,先让为娘替你把个脉,方子明日就能给你”。

长孙无忧伸出细白的手腕,徐氏眸光一闪,抓着她的胳膊大惊,“忧儿,你的守宫砂……你与君羨那孩子…”

长孙无忧缩了缩脖子,怯怯的看着徐氏“娘亲,昨夜…我与君羡……”

“罢了罢了,娘亲不问了,这守宫砂之事好解决,只是这宫中验身怕是难以糊弄……”徐氏双眉微蹙,一脸的苦恼。

“验身之事君羡已去筹谋了,娘亲不必担心,但这承宠之事总是躲不过的,还请娘亲多为我备上一副药,让那崇帝无法分辨就好”。

“这倒也好办,娘亲新研制的迷魂药梦浮生正好拿给你,此药虽为迷魂药却只迷神志,让人如坠梦中,一切行动如常人一般,又不会被察觉,与你圆房时只觉似梦非梦,不会察觉你非完璧之身”。

长孙无忧唇角一挑,有个医术高超的娘亲可真好,她苦恼了一天的问题,娘亲竟然轻轻松松就解决了。

“吧嗒”长孙无忧狠狠地亲了徐氏的脸颊一口,抱着徐氏胳膊撒娇道,“女儿以后不能在您膝前尽孝了,您和爹爹要照顾好自己,还有哥哥,在朝堂要更加小心,崇帝昏聩,总要留个退路”。

徐氏拍了拍她白嫩的小手,一脸的慈爱,“好啦好啦,娘亲知道了,会转告你哥哥的”。你也累了一天,快回去歇息吧。

妙风阁内。

织云一边伺候长孙无忧洗漱,一边犹犹豫豫的开口,“小姐,织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长孙无忧眉眼弯弯,打趣道,“织云何时学的这般扭捏了,有话不妨直说”。

“小姐,织云觉得你与从前不大一样了,从前小姐的眸子总是水一般柔,清澈见底。可这两日奴婢觉得小姐这眸中多了一些奴婢看不懂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奴婢也说不上来”。

长孙无忧摸了摸织云的脸颊,“织云,我不能像以前那般单纯的活着了,我要为爹娘亲族和傅将军他们搏一条生路,我要保护的人太多了,一味的柔顺和退让,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可是我不想做鱼肉啊,我想做一把锋利的刀,主宰别人的生死”。

织云一脸茫然,“可是小姐,老爷夫人,傅小将军他们都好好的啊,何来生路一说”?

长孙无忧对镜梳着青丝,望着镜中娇美的少女出神,“织云,昏君当道,福祸难料,我不想到时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悲剧发生,却无能为力。”

“还有一事,我要同你商量,此次入宫,我只带怜星一人,织云你留在府中替我侍奉娘亲和爹爹,别人我总是不放心,留你在府也有另一层用意,我入宫以后有好多不便出面的事,都需要你在宫外替我奔波,怜星莽撞不如你沉稳,所以我只放心将这些事托付于你,独留你在府中,还望你能理解”。

织云有一瞬间的失落,犹豫了片刻,“好的,小姐,奴婢听您的,奴婢会好好留在府中的,只望怜星能代奴婢好好伺候小姐,织云也会在府中好好替您照顾老爷,夫人和少爷的”。

一边说一边将长孙无忧扶到了榻上,仔细的掖好了被角。

长孙无忧打了个小哈欠,“嗷……好了织云,你回去吧,早些歇息”。

望着织云离开的背影,长孙无忧喃喃自语“织云,别怨我,你我情同姐妹,我又何尝愿意与你分开,可是前世你入宫后死状凄惨,我怎能带你去皇宫再次送命”。

长孙无忧想起前世崇帝的暴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进入了梦乡……


深夜,只见长孙无忧额头满是冷汗,粉拳死死紧握着,不断呓语“不要!不要!快走!”,陷入了幽暗的梦境…

“小忧!小忧!快跟我走!来不及了!”

傅君羨不等侍女通报,一脸焦急的闯进凤梧宫。

长孙无忧看着眼前慌乱的男子,心头狂跳,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来不及多问便被傅君羨扯着往宫门外走。

一路上撞见他们二人的奴才们交头接耳,长孙无忧被傅君羨拖着不停的往前走,她发髻也乱了,交握的掌心因为出汗早已粘腻,长孙无忧突然甩开傅君羨的大手,焦急的开口,“傅君羡,到底发生了何事?你要带我去哪?”

傅君羨喘着粗气,双目猩红,他握着公孙无忧的双肩,哽咽到,“小忧…小忧…你的父兄出事了,皇上捏造了他们谋反的证据,已在朝堂之上被处决了!快跟我走,来不及了!”说罢又拽着长孙无忧急步绕过御花园,一路上长孙无忧失魂般的被他拖着往前走,脑子里一片空白。

反复回响着傅君羨说的话,“他们已被处决了,被处决了…”

来到一个偏僻的角门,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太监正等在那里,傅君羨突然停下,对小太监嘱咐到,“小生子,快带着皇后娘娘离开,去北燕,永远不要回来,骑最快的马,走小路不要走官道,出了城门以后还有人接应你们,这是我的腰牌,速速出宫,快走!”

长孙无忧终于清醒过来,她用力扯住傅君羨的袖子问道“傅君羨!我父兄不会谋反的,他们不会谋反的!我不能走!我不能离开!我要证明他们的清白!求你带我回去,他们怎么会死了呢?他们不会死的,你一定看错了!不会的…不会的…他们一定还活着”

长孙无忧无与伦比的说着,眼泪顺着她明媚的面庞滑落在地。

傅君羨看着她万念俱灰的双眸,他低低叹息解释道“小忧,皇上信了钦天监的天象之说,早已对长孙家的兵权多有忌惮,近一年来不断以各种理由削减你父兄手中的权力,更是对长孙一族多有打压,你在宫中如履薄冰难道不是因为早已看清了朝中局势吗?你哥哥长孙将军功高震主早已被皇上疑心,丞相亦是如此,皇上江山已稳,欲除之而后快,否则为何大司马拿出那些莫须有的谋反证据,皇上竟审也不审就处决了你父兄二人,小忧,别傻了,快走吧,被皇上发现了就晚了”。

傅君羨栖身轻轻的抱住了她清瘦的娇躯“此一别,山高水长,小忧要照顾好自己,傅哥哥若有机会定要去寻你,忘了这皇城发生的一切,也不要想着复仇,等我…”

长孙无忧无力的垂下双手,窝在傅君羨的胸膛低低的抽泣,她回望了一眼这夺走她一生喜乐的皇宫,眸中透着数不尽的伤悲,朱唇轻启“我宁愿父兄从未效命过这昏君,入宫为后是我毕生之悔,我诅咒这昏君不得善终,君羡,你快些回去,保重自己,要记得来寻我”。言毕转身随着小太监往角门而去。

“皇后娘娘和傅将军这是要去哪啊,可惜啊,下官不才,抓住了皇后娘娘和傅将军秽乱后宫的证据”大司马的声音阴恻恻的传来,傅君羨长刀出鞘,暗金色衣袍无风自动。

将长孙无忧护在身后催促道“小忧,快走!我拖住他们!”那小太监顾不得许多,拉起长孙无忧就向角门冲去。

大司马冷冷的狞笑,转了转手上的翡翠扳指,一脸平静。

“你们一个也跑不了,放箭!别伤了皇后这罪妇,其余人格杀勿论!”

唰的一声,数百弓箭手现身,满天箭雨呼啸而来,傅君羨左劈右砍,小生子的声音传来,“傅将军,角门被锁住了”分神之下傅君羨左肩头不幸中箭,勉强挡下第一波攻击,他得以喘息,身后却传来长孙无忧略带哭腔的声音“大司马,我跟你走,不要放箭了,请你放了傅将军”。

她望着傅君羨脚边滴落的一小片鲜血,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皇后娘娘,傅将军与您私通陛下早已知晓,今日我等奉命前来,陛下给的口谕是罪妇生擒,奸夫格杀勿论,恕下官不能违抗圣命,来人呀,继续放箭!给我诛了这奸夫!”又一波箭雨袭来,傅君羨咬紧牙关苦苦支撑,长孙无忧看着昔日恋人浴血奋战,身上的伤口添了一道又一道,她绝望的哭喊,“君羡你别管我,你快走啊,快逃走,这些人拦不住你的!别管我…呜呜呜”,

“小忧别哭,我没事,我们能逃出去的!相信我”,傅君羨此时深知自己已到了强弩之末,大司马也绝不会放他离开,满天的箭雨接连不断,饶是他身手不凡也顶不住这长时间的攻击。

“第二梯队,顶上,没想到傅将军身手如此厉害,居然能一人挡下这一千支羽箭,就是不知这腹背受敌傅将军还能坚持到几时?”

大司马阴恻恻的笑着,唰的一声宫墙外围又足足增加了两百弓箭手。

傅君羨自嘲一笑,深深凝望着长孙无忧,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刻进骨血里一般,“小忧,若有来世,我定拼尽一切也要娶你为妻,今生无缘,来世定不相负…”。

伴随着长孙无忧绝望的哭喊“不……不要啊……”漫天箭雨袭来,傅君羨倒在血泊里,死状凄惨之极,浑身浴血,万箭穿心而亡……

长孙无忧捂着颤抖的双唇,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精致的妆容。

她瘫软在地,望着傅君羨至死都望着她的双眼,即使那双原本饱含深情的双眸已丧失华彩,她破碎的大哭“傅君羡你不要死…你死了小忧要怎么办?不要死……”

她顾不得仪态,狼狈至极的一点点爬向他的身边,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却难如天堑。

突然一双靴子踩在了她娇嫩的手背上,公孙无忧痛的死死咬住下唇,大司马得意无比,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得只剩一双眼睛。

“好一个荡妇,奸夫死了还要爬过去是吗,堂堂皇后娘娘连做人脸面都不要了吗?哈哈哈哈,好歹也是相府千金,出身名门也不过如此,来人呀,送皇后娘娘回凤梧宫,严加看管,等候圣上发落”。

长孙无忧被侍卫粗鲁的架着往凤梧走去,一路上太监宫女交头接耳,他们眼中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同情。

人群中怜星双眼含泪,看着主子狼狈的样子,她奋力冲出人群,直扑架着长孙无忧的侍卫而去,手脚并用大力撕扯起来,嘴里大喊道“小姐,奴婢们来救你了!”

人群中继而又冲出十几个太监和宫女,他们都是凤梧宫中对她忠心耿耿的人,场面一度混乱,长孙无忧趁乱挣脱侍卫,朝着大殿狂奔而去,

她要去看父兄最后一眼,要问一问这无道的昏君为何残害忠良。

身后传来大司马气急败坏的怒吼“你们这群饭桶,罪妇跑了,还不快给我去追!”

凤冠沉重,被她弃于长街,珠钗坠头,被她丢入莲池,

她就这样一步步的跑着,她想起了入宫之前。

及笄之日,她与傅君羡山间嬉戏追逐,他们说好,待到冬日,大哥凯旋归来,便择吉日完婚。

“君羡,完婚后你可不能欺负我,你要天天带我出去吃好吃的”。

“天地为证,小忧,我会爱你一辈子,一辈子只对你言听计从”。

傅君羨发誓般的朝着山间大喊,风吹过青丝,映出少女羞涩又喜悦的面庞……

可惜这样的时光竟一去不复返

父兄娘亲的面庞一一在脑海中闪过,朝圣殿逐渐映入眼帘。

长孙无忧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不能让哥哥和父亲看见她如此狼狈的样子啊。

泪水打湿了她素净的衣袖。

望着朝圣殿的匾额她缓步迈上冰冷的石阶,往上的每一步对她来说都重逾千斤,因为她看到了石阶尽头那蜿蜒而下殷红鲜血……

长孙无忧猛然惊醒,坐了起来,她捂着自己狂跳的心脏,胸脯不断剧烈起伏,还好只是一场前世的梦,如今她重生而来,定要护傅君羡一世平安!

想到大司马与崇帝,长孙无忧面容有些狰狞,“呵呵,崇帝,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呐”。


时光过得飞快,长孙无忧过了两天舒心日子,如今已到了入宫前的最后一日。

清晨,怜星做贼般的脚步匆匆而来,将手中的字条递给了她。

长孙无忧看着字条上隽秀洒脱的字迹,便知是傅君羨的来信。

“事已办妥,安心即可,念卿”。

看来验身一事已安排妥当了。

用过早膳,怜星和织云带着众侍女便开始帮长孙无忧收拾衣饰细软。

“怜星,把平日里我爱看的书都带上,还有那些话本子也要带”。

“之前没看完的几本兵法和策论类的书籍也带上,放到妆奁的夹层里,隐蔽些,莫要摆在人前”。

丞相府前厅。

长孙丞相烦躁的转了几圈,觉得有些事到了告诉女儿的时候了。

便和夫人徐氏也来到了妙风阁。

长孙丞相看着屋内忙碌的众人,略作沉吟,“你们先下去候着,本相与夫人要同小姐讲几句话”。

“是,老爷”,众侍女躬身行礼,缓缓退了出去。

父女三人围坐在桌边,夫人徐氏为丈夫和女儿各倒了一杯茶,长孙丞相看着越发成熟的女儿缓缓开口,“忧儿,你可知为何坊间传闻长孙一族帝星入命”?

长孙无忧面带疑惑,美眸一片清冷的望着长孙丞相,“爹爹,女儿不知,愿闻其详”。

长孙丞相目光悠远,望着窗外,似在回忆…

“这事说来话长,得从你出生那日说起,你娘生你那日不太顺遂,痛了一日也没能将你娩下,可那日却天降异象,漫天霞光久久不散,有一游方道士叫门,自称张天师,说或可助你娘亲顺利生产,那时我担心你们母女的安危,没多想便命人将他请了进来。张天师进屋便急忙命人将一张符纸焚了,让人将符灰和水给你娘亲服下,我原本是不信这些的,可那时产婆说你胎位不正,怕是要与你娘都保不住了,为父抱着侥幸,心想万一真管用呐,便命人将那符水喂给了你娘亲,说来也奇怪,原本累的脱力的你娘突然清醒,半个时辰后居然顺利将你娩下,连产婆都说是奇迹,是佛祖保佑”。

长孙无忧心中戚戚,原来娘亲生她时如此凶险,居然侥幸被那张天师救了。

“爹爹,可这又与传闻有何干系”?

长孙丞相抚了抚自己的胡须,“忧儿别急,待为父慢慢讲来,见你们母女平安以后,产婆报喜说喜得千金,那张天师却说此女帝星入命,将来必定威慑一方,为父觉得那张天师言行狂背,满口胡说,便将他带到僻静处,命人封了一百两银子以表谢意,岂料那张天师却不收那银子,他说,本天师夜观天象,得知今日你长孙一族帝星入命,因此特来相助,他日若长孙一族得天下,须得为他建一座庙宇,助其修行。为父甚觉荒谬,便差下人将那疯道丢了出去,只是他被拉出府门时仍在妄言,怕是被旁人听了去,以讹传讹,传成了长孙一族帝星入命,得长孙者得天下,也多亏了以讹传讹,否则长孙一族怕是早已丢了性命”。

夫人徐氏一脸震惊,她抓着长孙丞相的手追问,“老爷,此事为何不曾对妾身提起?原来果真有传闻一说,并非空穴来风,可为何是忧儿帝星入命,自古以来都是男儿掌天下,这女子掌国闻所未闻,最多也就是太后垂帘听政而已”。

长孙丞相转动着手中的茶杯,握了握徐氏的手,若有所思,“夫人稍安勿躁,那疯道在忧儿满月那日又来了府里,为夫怕他胡说,便带他到了书房密谈,他说若不想顺应天命,必要让忧儿远离朝堂或者后宫,长孙一族若要安身立命更是要远离皇城,否则就要顺应天命,将忧儿送入后宫,他日必定登基称帝”。

“这些年圣上深受传闻的影响,再加上忧儿自幼不喜女红却偏偏喜欢看兵法,策论类的书籍,小小年纪就喜欢围着我问治国方略,可惜我忧儿一介女流,若是男儿定能有所作为,但为夫也逐渐开始相信那张天师的话,要忧儿入宫,你我自是不愿,故我与珩儿几次想卸甲归田向圣上请辞,均被其驳回,为了稳固江山,圣上他只有将我长孙一族牢牢的控制在手里才会安心,如今忧儿居然也逃不过这入宫的命运,想我长孙宏对大梁忠心耿耿数十载,到头来却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悲哉!痛哉!”

长孙丞相一边说,一边老泪纵横,悲从中来,夫人徐氏也在旁边偷偷拭泪。

长孙无忧脑子很乱,这帝星入命居然是她?

看着伤心欲绝的二老忙安慰道,“爹爹,娘亲,我命由我不由天,既然长孙一族早有隐退之意,女儿入宫以后定会设法助爹爹和哥哥早日辞官归隐”。

长孙丞相整理了一下情绪,抿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水,“不可,忧儿,你入宫以后为保平安,为父与你哥哥必要在前朝得力,须知这前朝后宫本为一体,没了娘家权势的皇后,岂不是任人轻贱,再则圣上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我们离开的,传闻所困,他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即便我等辞官,只怕也无法全身而退,此事容后再议吧,眼前最重要的是你入宫之事,切记要想办法培植自己的势力,否则你在那高墙之中便是聋子瞎子,只会任人鱼肉”。

长孙丞相从衣袖中掏出一本小册子,轻轻推到了长孙无忧眼前,“这是内官整理的圣上日常喜好,忧儿且看看,必要时或可帮忙一二,宫中安插的人手也会待你入宫以后联络你,另外你平日看的那些书籍不要带进宫,莫要落人口实,为父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夫人徐氏起身摸了摸长孙无忧柔顺的发顶,轻轻抚了抚她清瘦的脊背,“忧儿,娘亲和你爹爹替你备了些碎银子和银票,入宫后到处都要打点,莫要节省,若是不够,记得派人递消息回来。还有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要时常写信报平安”。

徐氏恋恋不舍的望着长孙无忧,“娘亲和你爹爹先回去了,娘还给你备了两套首饰一会差人给你送来”。

长孙无忧凤眸含泪,“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郑重的给二老磕了三个头,“爹娘,女儿以后不能在你们跟前尽孝了,万望保重,女儿也会保全己身,莫要挂怀”。

夫人徐氏忙将长孙无忧扶起,“使不得,使不得,忧儿,快起来,为娘和你爹知道了,快起来,傻孩子,地上凉,忧儿你只要好好的,爹娘就都好”。

徐氏拿帕子抹了抹眼泪,将长孙无忧从地上扶起,“快让婢女进来收拾吧,莫要遗漏了,为娘和你爹先回去了,这是昨日你要娘准备的东西,且收好了,莫要让旁人沾手,即使是怜星也不可以”。

说完便将一张药方和一个小瓷瓶放在了桌上。

望着二老离去的背影,长孙无忧对崇帝的痛恨又加深了几分。

众侍女进阁再次忙活起来,怜星在一旁和长孙无忧说着悄悄话,“刚才傅小将军派人递话进来,说是晚一点会来看您”。

长孙无忧略作思索,想到傅君羡便有些走神,“怜星你去回话,就说丞相府多有不便,我晚膳后会去朱雀桥上等他”。

“好的,小姐,奴婢去去就来”。便小鸟一般的跑了出去。

长孙无忧很是羡慕这样的怜星,不像她,身负血海深仇,再也无法如此轻松自在的活着了。


晚膳过后,怜星为长孙无忧披了一件披风,又拿了一顶帷帽替她戴好,“小姐,还是让奴婢陪您去吧,入夜了最近城里不太安生,奴婢担心你”。

长孙无忧略略照了照镜子,满意的点点头,“星儿,不必了,此事不能张扬,我很快就回来,你在府中我能安心些,莫要让旁人知道我不在阁中,还有马车可曾备好”?

怜星嘟着唇,喏喏的回答道,“已经备好了,小姐”。

长孙无忧看了一眼窗外渐暗的天色,没再多说便转身朝侧门而去,怜星看着她自家小姐离去的背影,总觉得有点心口发慌,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她摇了摇自己的小脑袋,赶紧甩开脑中这不吉利的想法。

长孙无忧的马车刚到朱雀桥边,便从窗边看见了傅君羨的身影,只见他一身白衣,清风霁月,面朝河水眉眼间略有愁态,长孙无忧不觉竟看的痴了,她甚至在想,好想跟他远走高飞啊,哪怕抗旨又如何?她舍不得那双干净的眸子沾染愁绪,也舍不得推开他那宽阔的胸膛,可是现实又偏偏如此残忍,她不能抛下一切,无所顾忌,他亦如此,背负着高门荣辱的他们,注定一生被皇命所困。

长孙无忧缓缓的下了马车,傅君羨立马迎了上来,两人手牵手漫步在朱雀河畔谁也没有说话,清风吹过长孙无忧的面纱,透出那双含泪的眸子,傅君羨一把将长孙无忧搂入怀中,“对不起,小忧,是羨哥哥没用,羨哥哥护不住你”。一滴泪从他英俊的面庞滑落,缓缓的坠入泥土。

都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如此方知所言非虚。

长孙无忧深深的回抱着他,贪恋着他身上沉烟香的气味,“羨哥哥,你只需记得,忧儿此生只心悦你便够了”。

傅君羨低下头狠狠的吻着长孙无忧,长孙无忧也含泪深情的回应着他,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拥吻,仿佛这世间只剩她二人一般,良久,两人才不舍的分开。

“我给你带了个人过来,你且先熟悉一下”,说罢便朝桥边招了招手,一个黑影缓缓的走了过来,朝着长孙无忧躬身行礼,“见过长孙姑娘,奴才小生子”。

来人一身公公打扮,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面色白皙,五官称得上精致,特别是那双丹凤眼,平添了一丝邪气。

长孙无忧面带疑惑,望着傅君羨。

“小忧,小生子是我在宫里给你安排的亲信,很可靠,拳脚功夫也不错,已托人安排进了你的凤梧宫,你刚进宫没有得力的人手不行,小生子在你身边,我很放心”。

长孙无忧没有推辞,点了点头,“以后就麻烦小生子公公照顾我了”。

突然,远处一道细微的光亮引起了小生子的注意,“将军,有埋伏!快带长孙姑娘离开”!

傅君羨看着远处逐渐聚合的杀手们,眼底一片肃杀,“来不及了,一起解决”!

说罢二人将长孙无忧护在了身后,向杀手们扑去。

带头的杀手高喊,“给我上,小姐有命,今日誓要那女人的项上人头!先给我杀了那个女的!”杀手不断倒下,奈何杀手已经杀红了眼,不断有杀手朝长孙无忧攻来,只见傅君羨和小生子越来越吃力,小生子分神之际,胳膊就被砍了一刀,鲜血瞬间顺着他的衣袖滴落下来,“将军,速战速决!”他大喝一声,率先朝一大群杀手扑去,留傅君羨面对小部分杀手,并保护长孙无忧,受了伤的小生子被激出了血性,不顾一切的屠杀着面前的杀手们,杀手们畏惧于不怕死的小生子,知道今日任务无法完成,伴随着一声,“撤,快撤”,消失的一干二净。

小生子飞身刚要追去,被傅君羡按住了肩膀了。

“穷寇莫追,且先看看你的伤”。傅君羨拿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回将军,小人没事”。

长孙无忧看着小生子血流如注的手臂,立马在自己的衣袖上撕了一条两指宽的布条,又拿出随身的帕子轻轻的捂在了小生子的手臂上,又低头吹了吹,生怕弄疼了他。

见小生子挣扎,她美眸一冷,“别乱动,不要命了,没看到在帮你止血吗?”

听到这话小生子果然不在挣扎,乖乖任由长孙无忧摆弄,眼睛则偷偷的瞟了眼长孙无忧的侧脸。

风吹过她的青丝,迷了小生子的眼。

谁能想到此时卑微不起眼的小生子,会是以后大名鼎鼎的东厂赵督主呐?这都是后话了。

长孙小姐长的可真美。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关心他。他在心里暗暗的想。

长孙无忧秀眉微蹙,看着小生子皮肉翻飞的伤口,一脸严肃,“羡哥哥,你随身可否带有金疮药?”

“我这只有一瓶止血散,你且先用着,血止住了,我差人带他去医馆瞧瞧”。

长孙无忧一边撒药粉,一边看了眼一声不吭的小生子,“你呐?感觉怎么样?这伤口倒是没有中毒迹象,就是失血多了点”。

“回长孙姑娘,小的已经没事了,谢长孙姑娘大恩”。小生子躬身再次行礼。

长孙无忧上前扶了他一把,“你快去医馆包扎吧,刀口还是挺深的,我只是简单帮你止血,哪来大恩一说,速速去吧,别耽误了”。

小生子再次行礼,低头之际又偷偷的瞄了长孙无忧一眼。

小生子离开后,傅君羡看着长孙无忧问道,“小忧,刚才之事可有吓到你?”

“羡哥哥,我没事,你别担心”。

傅君羡握着公孙无忧纤细的玉手,略略低眉“也不知今日刺杀之事是何人所为?你待字闺中,与人无冤无仇,因何惹来这般杀身之祸”?

长孙无忧理了理自己月白色的披风,语气淡淡,“此事元凶我已知晓,无非是因入宫之事挡了别人的路,我听说前朝曾力荐大司马家的雨柔姑娘为后,但因传闻之事,圣上却执意立我为后,这大司马家为了后位,也算是狗急跳墙了”。

回身抱住傅君羨紧窄的腰身,长孙无忧的情绪有些低落,“羡哥哥,不说这些旁的了,明日我就要进宫了,如果以后我变了,你要记得,小忧永远是今日的小忧,小忧希望,羡哥哥能永远站在小忧的身后,不离不弃”。

傅君羨郑重的望着她的双眸,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傅君羡会永远站在小忧身后,至死不悔”。

长孙无忧动情的吻住了他的薄唇,一如那晚般热烈。

一吻闭,两人都微微有些气喘,长孙无忧娇羞的低着头

“起风了,我送你回府”。

傅君羡扶着长孙无忧上了马,自己则从背后半拥着她,二人一马慢慢的走在回相府的路上。

傅君羡在心中暗暗的想,多希望这条路永远也没有尽头。

就这么拥着她走到生命的尽头该多好。怪只怪自己力量渺小,终究是护不住她…

路,终是有尽头的,长孙无忧和傅君羨将马停在了相府侧门,谁也没有说话,两人维持着半拥的姿势良久,长孙无忧率先打破了沉默,“羡哥哥,我回去了,明日请不要来送我,且让小忧安心的入宫,往后宫内怕是相见困难,但终是有机会的,万望保重”。

“小忧,别走,再让我抱一会,就一会……”傅君羨卑微的祈求着,声音里夹杂了一丝哭腔。

长孙无忧就这样静静的被他抱在怀中,她轻轻的闭着眼,掩饰着自己早已决堤的泪水。

良久,傅君羨终于放开了她,默默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那抹倩影消失不见。

天空突然乌云滚滚,暴雨倾盆,傅君羨站在雨中,雨水顺着他的面颊蜿蜒而下,他宛若一尊雕像,遥遥望着妙风阁的方向,仿佛依稀见到了长孙无忧对着他笑颜如花……

他就这样惩罚似的在相府外站了一夜,最终体力不支,倒在了大雨中……

门内的长孙无忧站在伞下,隔着门缝就这样望了他一夜,最终晕厥过去……


天亮之前。

丞相府张灯结彩,到处一片喜庆,可府中却一片混乱,丫头婢女进进出出,小厮们乱作一团。

因为今日就要入宫的皇后娘娘突然病倒了,昏迷不醒。

织云拿着湿帕子敷在长孙无忧额头,焦急的喊道,“怜星,快去请夫人过来”。

片刻以后,夫人徐氏和长孙丞相匆匆而来,徐氏立马上前查看女儿的情况,“不是大问题,忧儿只是自幼体弱,受了风寒而已,待我施针,先让忧儿苏醒过来,织云,你去熬碗姜汤,怜星去拿几个炭盆过来”。

长孙无忧手上扎着银针慢慢的苏醒过来。

看着徐氏和长孙丞相都在,怜星和织云也都在一旁眼巴巴的望着她,长孙无忧虚弱的笑了笑,“娘亲,爹爹,我没事,如今是几时了?扶我起来梳洗吧”。

徐氏握着女儿纤弱的双手,抹着眼泪,“你这傻孩子,怜星都已经跟娘说了,你和君羡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长孙丞相看着如此虚弱的女儿,心下一片凄苦,“既是不愿入宫,为父和太傅就算拼了老命也要成全你和君羡,你何苦这样折磨自己的身子”。

长孙无忧面色苍白,双唇没有一丝血色,她安抚般的回握着徐氏的双手,眉眼温软,“娘亲,爹爹,就原谅女儿的放纵吧,君羡心里难受,我想陪着他,入宫之事我意已决,不必多言,时辰不早了,让怜星织云替我梳洗吧,莫要误了吉时”。

“还有,春华嬷嬷那边娘亲您去稳住她,今日之事断不可让她知晓,快些去吧,女儿没事了”。

徐氏摸了摸她柔顺的发顶,叮嘱道,“一会先把姜汤和汤药喝了,厨房已备下了你爱吃的小菜,要记得吃,还有为娘为你备了千年参片,精力不济时记得含上一片,今日封后大典,繁琐无比,你怕是要遭罪了,身子这样虚弱,如何撑得完这大礼”。

长孙无忧被怜星扶着坐在了妆台前,看着镜中面色苍白的自己,她回眸朝着徐氏和长孙丞相笑了笑,“女儿知道了,娘亲和爹爹且去忙吧,今日宾客众多,您和爹爹也要受累了”。

看着二老离去的身影,长孙无忧脱力般的倚在了怜星身上。催促着婢女们,“快些上妆吧,莫要迟了”。

“小姐,按规矩,今日要宫里的梳头嬷嬷来为您上妆梳头,现下人已经到府里了,要传进来吗”?

“传进来吧,你们在一旁伺候着”。

奴婢春桂、奴婢春荣,二人躬身行礼,“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长孙无忧眉眼淡淡,下颌微收,“平身,有劳二位嬷嬷替本宫梳妆”。

两个时辰后,天光大亮。

长孙无忧那一头柔顺的黑发被挽成一个高髻,头戴百鸟朝凤金冠,凤冠上的凤凰展翅欲飞,尊贵无比,金冠左右各簪了三支典雅的赤金红宝石发钗,身着正红色吉服,腰间戴着镶嵌各色宝石的腰带,更显纤腰盈盈一握。眉若远山,面容艳丽无双,一双凤眸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尽显皇后的高贵与端庄。

司礼监的公公高喝“吉时已到,请皇后娘娘起驾”……

众人跪拜,“恭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长孙无忧深深地回望了一眼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庭院。

婢女搀扶着她朝着皇后仪仗而去。长孙无忧端坐在凤辇上。

“皇后娘娘起驾”!

长孙丞相夫妇涕泪涟涟,相互搀扶着。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最终,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朝着皇宫而去。

一个时辰后,朝圣殿。

远远的,便见皇帝司徒崇身着朱红色喜袍,负手而立,面上是毫不掩饰的贪婪与算计。

他快步上前,迅速的接过长孙无忧的手,紧紧扣住她纤细的手腕。

司徒崇拉着她,缓缓步上高台。

“朕惟道法乾坤、内治乃人伦之本。教型家国、壸仪实王化之基。资淑德以承庥。宜正名而敦典。咨尔长孙氏 。乃丞相长孙宏之女也。钟祥世族。毓秀名门。性秉温庄。度娴礼法。柔嘉表范、风昭令誉于宫庭。雍肃持身、允协母仪于中外。兹仰承太皇太后慈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尔其诚孝以奉重闱。恭俭以先嫔御。敬襄宗祀、弘开奕叶之祥。益赞朕躬、茂著雍和之治。钦哉。”

内侍高昂的声音传遍高台,响彻皇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跪拜,齐声高喊。

司徒崇贪婪的望着沉默的她,满脸堆笑,轻轻执着她的手,“皇后,你看到了吗?与你执手,朕便可高枕无忧,和你永享这万里江山,这便是朕毕生所求。”

长孙无忧面色淡漠,只是那微垂的冷眸带着几许嘲讽和恨意,最后凉薄一笑,只见她缓缓开口,“是圣上所求,却非无忧所愿。”

司徒崇面色不悦。冷哼一声后便不再理她。

接下来便是一系列的繁琐礼节,长孙无忧如行尸走肉般的一一完成。

长孙无忧被送进富丽堂皇的凤梧宫时已接近虚脱,怜星扶着虚弱的她躺在了大红的描金喜床上,只见她额头满是冷汗。双颊绯红,额头更是烫的吓人。

怜星眼泪不住的往下掉,“小姐,小姐,您烧成这样可如何是好,快传太医吧”。

“怜星,差人先去回禀圣上,再去请太医,其余人出去伺候”。

偌大的室内如今只剩怜星和长孙无忧,长孙无忧虚弱的朝怜星招招手,附耳过来,一会圣上来了你且这样说……

不一会,崇帝醉醺醺的推门而入,看着虚弱的长孙无忧,轻轻抚着她滚烫的双颊,“皇后啊皇后,今日你我大喜之日,听宫女禀告说你病倒了,还……还高热不退,大婚之日怎会如此?莫不是你故意为之吧”。

怜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圣上息怒啊,皇后娘娘入宫前几日曾去过麻风病村施药,不知是不是被过了病气。这几日身子一直不爽利,奴婢斗胆,望圣上以龙体为重,暂且回避,这麻风可是要传人的啊,要是有个万一,皇后娘娘可吃罪不起啊…”。

司徒崇原本坐在榻边,如今听了怜星的话,突然从榻上跳起,急急的大退了三步,连酒都醒了一半,暴喝道,“大胆奴才,此事为何不早点禀告于朕”?

“快去传太医,替皇后好好诊治,朕先回养心殿了,有事速速回禀”。

怜星跪在地上,怯怯的问道,“圣上,余下的大婚流程……”

“哼,皇后这个样子还能有什么流程!如此扫兴”!说完便拂袖而去。

长孙无忧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得逞的笑容。只不过惊慌的司徒崇未曾察觉。

怜星听着门外的动静,心知皇上已经走远了,悄悄的挪到了榻边,替长孙无忧窝了窝被角,一边小声的开口道,“小姐,我们不会露馅吧?”

长孙无忧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安心,“放心吧,麻风前期跟风寒差不多,太医暂时诊不出来的。如今这一病倒倒是省了许多麻烦,看着那昏君就反胃”。

太医很快来了,在怜星一番胡扯之下,那太医满脸的惊恐,只说目前还无法断定是不是麻风,且按风寒先将养着。便急急退了出去,要知道麻风可是要死人的,好不容易有个露脸的机会给皇后看诊,还赶上这么个晦气的事,唉……但愿这新皇后可别是麻风,害他把命丢了就好。

岂知长孙无忧不过是为了避宠而已。杀兄弑父的仇人还能让她笑着侍寝不成?

养心殿,崇帝草草的问了太医几句,便让人出去了。

“老和,派人盯着皇后那边的情况,朕总觉得不太对劲,近日就不过去了,她若是麻风,就早早的移出去,若不是,早点回禀朕,还有大司马家的小姐不是快入宫了吗?你亲自去督促这事,莫要怠慢了江爱卿的掌上明珠,把微雨阁拨给她住,再好好装点一番”。

和公公单膝跪地,恭敬的说道,“奴才遵旨”

崇帝想起长孙无忧那张让人惊艳的小脸,顿觉浑身燥热。他转了转手上的白玉佛珠,现在只想找个妃子好好的发泄一番。

“摆驾钟粹宫,朕今晚去珍妃那歇着”。

和公公将小臂递给了司徒崇,略略扶着皇帝臃肿的身躯,小心翼翼的开口,“圣上,恕奴才斗胆,今日你与皇后娘娘大婚,去珍妃娘娘那怕是会遭前朝非议”。

司徒崇的小眼睛狡黠一转,“就说朕喝多了,奴才把朕送错了地方,反正朕是不会去陪着皇后的,谁知道她到底是不是麻风,还是保重朕的龙体为重,摆驾,走吧”。

和公公拂尘一挥,高声喝到,“来人啊,摆驾钟粹宫”……


大婚之夜,凤梧宫内红烛跳跃,却一片死寂。

长孙无忧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凤榻之上,她想到了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人,不知他可有思念于她,可有感染风寒?有没有借酒浇愁?有没有如她一般难以入眠……

“怜星,你说我娘会不会在偷偷抹眼泪?君羡他……”

怜星打着哈欠,在窗幔外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唔……小姐,你还病着呐,快睡吧,明天是阖宫朝见的日子,有的忙呐,你担心府里和傅小将军,奴婢明日一早就出去打探消息”。

怜星掀开窗幔替长孙无忧掖了掖被角,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又给长孙无忧喂了一口温水,一切妥当以后,她又轻轻的退了出去。

长孙无忧看着哈欠连天,早已疲惫至极的怜星,“星儿,你也去睡吧,我这不用人守着”。

怜星又揉了揉干涩的双眼,“小姐使不得,让奴婢今夜守着您吧,这高热最爱反复,万一您烧糊涂了却无人在侧,奴婢如何对得起老爷和夫人的嘱托,您快睡吧,怜星如果撑不住了,会叫其他宫女来替我的”。

长孙无忧点了点头,缓缓的进入了梦乡,只是她又梦见了那个充满血与恨的前世……

“长孙无忧,你这个祸乱宫闱的罪妇,还敢跑到朝圣殿来撒野,来人,把皇后拖下去,赐鸩酒”!

大殿外立刻冲进来一群侍卫,将长孙无忧团团围住。

她怒视眼前的皇帝,挺直了脊背,薄唇轻启“昏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是我秽乱宫闱?还是你因钦天监星象之说,急着铲除我长孙一族!”

“我父兄对朝廷忠心耿耿,父亲为相二十载兢兢业业,从无错漏,哥哥手握兵权,戎马一生,战功赫赫,何来谋反一说!他们真想谋反你还能安然坐在这龙椅之上?”

长孙无忧怒指崇帝,凤目含泪。

“怕是你这昏君信了那天象之说,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多么可笑!好一个彻头彻尾的昏君!”

“给我堵上她的嘴,拖下去五马分尸!勿要听这疯妇胡言乱语,朕已查明,谋反证据确凿,来人呀,长孙一族大逆不道,藐视皇威,当株连九族,明日午时处斩!将长孙宏和长孙珩的尸身悬于城门三月,以儆效尤!”

大殿上的群臣一片哗然,好好的肱骨之臣居然落得如此下场,令人唏嘘。

见皇帝如此震怒,此时竟无一人敢为长孙一族的存亡说句公道话。

长孙无忧静静的俯视着鸦雀无声的朝堂,只见她状若疯癫的大笑,一边笑一边流泪,“哈哈哈,爹爹,兄长,快睁眼看看你们守护了一生的王朝,如此昏君当道,大梁危矣!就用我的血来冲刷这大殿的污浊,换世人一个警醒,我长孙无忧以性命起誓,此昏君必遭天谴!不得好死!”

说罢她清瘦的身躯便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大殿的描金巨柱,随之一蓬血雾喷涌而出。

长孙无忧单薄的身躯如一片柳叶软软的滑落地面。

她死的那样惨烈,鲜血喷涌竟染红了大片青石,殿上的群臣齐齐后退了大截,生怕沾染了这刚烈女子分毫。

滚烫的鲜血甚至溅到了崇帝的织金靴面上,崇帝烫脚般的直接将靴子甩脱,暴跳如雷“给寡人将这贱人的尸体剁碎了喂狗!”

“小姐!小姐!快醒醒”怜星的声音逐渐将长孙无忧拉回到现实。前世的一幕幕如梦魇一般纠缠着她。

前世的崇帝受钦天监所惑,致使她长孙一族覆灭,何其可笑。这天象之事岂可当真?张天师还说她帝星入命,难不成自己还真能当个皇帝不成?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张天师:若干年后,陛下您就等着啪啪打脸吧!居然不相信我张天师,哼!)

不过这一世,长孙无忧入宫后的首要之事便是收服钦天监。

怜星看着长孙无忧出神的样子,有点担心,“小姐,您是做噩梦了吗?奴婢听您一直说着胡话,什么昏君之类的,多亏是奴婢守着您,要是让旁人听了去,可就麻烦了。还有您 这寝衣都被冷汗浸透了,奴婢快些替您换一件吧,免得着凉了”。

长孙无忧一边在怜星的服侍下更换寝衣,一边问“怜星,现在什么时辰了?”

怜星一边将潮湿的寝衣收起,一边回道,“小姐,现在是寅时三刻,您感觉身体怎么样?要不要再眯一会”?

“不必了,本宫好的很,娘亲的药果然很是管用,先替我梳洗,阖宫朝见可又是一场硬仗呐。”

长孙皇后唇角微微一扬,笑的颠倒众生,“怜星,你说本宫今日拿谁开刀比较好”。

怜星仔细的想了想,像模像样的回答,“奴婢听闻之前后宫以珍妃娘娘为尊,且她为人高调又跋扈,用她立威最合适不过了”。

长孙无忧伸手刮了下她挺俏的鼻尖,“你这妮子,果然一肚子坏水,也不知是随了谁”。

怜星摸了摸自己的小鼻子,一脸狡黠的跑开,“哈哈,还不是随了你这个狡猾的主子”。

“好啊,你这个坏丫头,不要跑!待本宫抓住你,非要让人打你板子不可”。

主仆二人在凤梧宫里你追我赶,最终气喘吁吁的累倒在凤榻之上,“好了好了,我的皇后娘娘别追了,奴婢认输,奴婢认罚就是了”。

“罚你把本宫的金冠和发钗正一正,头发都要跑散了”。长孙无忧一边说一边理了理自己大红色的织金长裙。

整理完毕,宫女珠翠进殿躬身行礼,“启禀皇后娘娘,各宫的贵人除珍妃娘娘外都到齐了,娘娘现在要去前厅吗”?

长孙无忧和怜星对视一眼,心中了然。彼此眼中都是计谋得逞的坏笑,居然得来全不费功夫。

长孙无忧将手虚扶在怜星的手上,“走吧,去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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