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水实在太脏,虽然从上山来就没有洗澡洗头的江枝也脏,还是无法接受徐二瑞满头的污垢。
她烧了一锅热水,拿了剪子要把徐二瑞一头被火燎成乱草的头发给绞了。
徐二瑞护着自己的头不让剪:“娘,我这样子怎么去见人呀!”
江枝手上毫不留情:“这山上除了我们几个,你能看见的只有树、石头,哪里还有其他人!”
徐二瑞欲哭无泪,还是乖乖被剪成板寸,对自己突然成了和尚,他实在是无法接受。
巧云在旁边都看呆了:“娘,二瑞头发没了,你不怪他?”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寻常人是不允许卸发的,除非是断亲。
江枝呆了呆,这倒是巧了,也算是对原身的祭奠吧!
其实她早想下手的还是自己的头发。
在这里没有电吹风,根本不敢洗头,再加上这泥里灰里,干活再出点汗,她感觉脑袋上已经有一个蚂蚁窝。
只是一个女人再是不修边幅,也不能顶着刺猬头出现在人面前,况且自己还是一个长辈。
既然剪不了,就只能一遍一遍用篦子梳头发缓解搔痒。
更多时候还是需要忍受发髻里面的万马奔腾。
雨一下就没停,雨水混着山火灰,落在地上留一个黑印。
渐渐地上的灰土变得润湿,满鼻子都是“泥土的芬芳”……土腥味熏得江枝直打喷嚏。
天还没有黑,她早早吃过饭,坐在门坎上独自望天。
下雨了,雨水浇在山火上,白烟腾腾,更是天地昏暗,视线一片混沌。
刚剪完头发的徐二瑞不习惯头顶凉飕飕的,包了头巾坐在旁边发呆,时不时摸一下自己毛刺刺的发顶。
“二瑞,今天晚上跟我下山去一趟!”江枝想了很久,终于做出决定。
徐二瑞傻愣愣的问:“下山,干啥?”
“下山你就知道了!”
雨夜的森林很是喧嚣。
雨水打得树叶嚓嚓响,再加上那些经过冬旱,时不时松散滑落的山石滚动,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声音。
此时,树林里鬼鬼祟祟出现两个人。
江枝头顶着一把干草做的斗篷披肩,旁边是同样穿戴的徐二瑞,两人叉手叉脚向山下摸去。
无星无月的雨夜里,唯一光源就是用陶碗装的炭火,迎风摇一摇,微光就能照亮脚底的路。
凭借白天走过的路线,两人慢慢摸到了那个陡坡边。
徐二瑞解开腰间绳子正要绑到树上,就听到头顶上方一声低“呀”!
江枝吓了一跳,抬手就把手中的木棒对着树杈捣过去,那黑影赶忙出声:“江婶子、江婶子,是我,我是小满,别打,哎哟!”
他喊得迟,重重挨了一棒,整个人从树上滚下来,就连头顶遮雨的干草都摔飞了。
“小满,你怎么来了?”江枝压着声音惊讶道,忙上前去拉他起来。
小满摸一把脸上的泥水,撑着腰站起:“我爷要我下山去……哎!去把赵大叔他们埋了!”
天才刚黑他就已经到这崖边,可是要一个少年独自去埋死了几天的尸体,不提周围是否还有流民,就光是面对死人,就够他受的。
于是小满就爬到树上不敢动。
小满声音都带着哭腔:“江婶子,我、我不敢去。
爷爷说大家都是一个村的,祖上还同一家,不能就这样不管,趁着下雨没人能看到脚印,就去埋了。
还说万一遇到乱兵,不能连累山上的人,得往村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