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娘,还有比这更好的亲事吗?还有哪个高门大户肯要我这样的庶女做嫡长媳,做世子妃?世子身子好了,我就捡大便宜,从此夫妻美满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若他短寿,我还年轻,总还能再嫁,那时我就不是七品小县令家的庶女了,而是英国公世子妃,站得高,望得就远,母亲怎么就能肯定我一定嫁不到更好的人呢?”顾兰慧抹干眼泪道。
“不错,二姐果然没让我失望。”身后传来掌声,顾耀晖从暗处走了出来。
绿竹院里,荆娘服侍顾明秀洗漱,问道:“小姐真同意这门亲事?”
同意如何,不同意又如何?
前世的自己遭秦嬷嬷和顾红英厌弃,虽然占着嫡出的名头,可秦嬷嬷相中的却是顾兰慧,最后难以决择,便同意让两姐妹一道进京,由福康公主亲自决定。
后来有了与叶康成的亲事。
靖国公世子比行将就木的英国公世子好太多,顾兰慧很快又做出了选择,进京后没多久,就偷偷勾引叶康成……
“她喜欢,就让给她吧。”顾明秀打了个呵欠,好困啊,与顾兰慧斗了一天心眼子,真累。
她是真心不想嫁进英国公府,这个世界上不止这几个男人,上天眷顾让她重生,不是让她重复过去的,而是新生。
顾兰慧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她还有很多选择,比如像老太太说的,找个门弟登对,又肯把她放在心上的人简简单单的过一辈子。
可到了晚上,许妈妈过来禀道:“大小姐,老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顾明秀心里咯噔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带着荆娘往寿安堂去了。
寿守堂里,老太太的软榻前坐着顾知远,一见顾明秀就满脸堆笑。
“阿秀给奶奶和爹爹请安。”顾明秀不动声色地行礼道。
“我家阿秀还真是明艳动人呢,以前还说她没兰慧好看,可仔细看呀,阿秀才是越看越好看的那个。”顾知远打着量着明秀,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
老太太脸色却不太好看,招招手道:“阿秀,过来坐。”
顾明秀挨着老太太坐下,一双明澈的大眼认真地看着顾知远。
顾知远到了嘴边的话打了几个滚又咽了回去,不知为何,面对这个平素简单暴躁的大女儿竟有点心虚。
手虚握成拳在嘴边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才道:“阿秀啊,有件喜事爹想告诉你。”
该来的终于来了!
“你大姑来了也有好些日子了,今儿特地来跟爹说,你行事大气,举止优雅有度,不愧是我顾家教出来的女儿,很有大家风范。”
顾知远顿了顿,此处不是该致谢么?
可顾明秀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顾知远脸上的笑有点僵,继续道:“大姑给你说了门好亲事……”
顾明秀截口道:“爹,你答应了?”
顾知远喉咙有点干:“那个……阿秀,确实是门好亲,对方是福康公主的儿子,英国公世子……”
“可他是个行将就木的病殃子,随时可能膈毙!”顾明秀蹭地站起来道。
“阿秀,怎么说话呢?刚才还夸你行事大气……”顾知远怒道。
“那可是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如果这种大气要用一辈子去换,我情愿不大气。”顾明秀道。
顾知远怒道:“自古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听话服从就好,哪那么多怨气,何况这么好一门贵亲,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确实是一门亲,攀上了,对咱家、对爹你尤其好,保不齐顾家从此一跃登天,爹你平步青云,所有人都会从这门亲事中得到好处,唯有我,什么也得不到,你们的好处是用我一生的幸福换来的,爹,你心安理得吗?”
“住口!”顾知远老羞成怒:“你是顾家的女儿,为顾家做贡献天经地义,养你这么大,难道是白养的?”
顾明秀冷笑:“对啊,庄子上的猪羊养大了也是要杀了吃的,女儿养大了,自然是要卖出去换好处的。”
“啪——”顾知远重重地甩了一耳光。
顾明秀捂着脸冷冷地看着顾知远。
脸上火辣的疼痛比不上心里的痛楚,她突然明白,自己前世所受的罪与痛,根源都来自这个人,这个势利又虚伪的父亲,为了他的前程能卖儿卖女在所不惜的假卫道士。
“够了!”老太太拥住顾明秀喝道:“你还有点做父亲的样子吗?孩子不愿意,可以好好跟她说,动什么手啊?”
顾知远怒气未消:“您听听她说的什么话?简直就是忤逆不孝。”
老太太道:“你走吧,我来劝劝她。”
看着顾明秀半肿的脸,顾知远神情稍软:“你最好别闹什么妖娥子,爹也是左右为难,本是想嫁兰慧的,可人家看不上兰慧,如今骑虎难下,爹也没办法,得罪不起呀!”
说着转身走了。
顾明秀没有哭,直直地坐着,两眼放空。
“阿秀……”老太太心疼地将她拥在怀里:“奶奶知道你难受,你爹他……也不是那么狠心,这事确实有难处,要不这样,到时候奶奶跟你一道去京城,抛下这张老脸不要去求福康公主,让她取消这门亲事。”
顾明秀怔住:“可以这样吗?”
“是不是以为公主不会给奶奶这个面子?别小看你奶奶,太后也是崔家人呢。”老太太道。
是啊,崔卢两氏都是大族,延绵几百年不倒,家族深厚的底蕴不是自己能想象得到的。
前世老太太并未跟着进京,那是因为顾红英和秦嬷嬷二人都看中了顾兰慧,只是因为嫡庶问题,怕公主不高兴,才让两姐妹都进京,由公主自个儿拿主意。
这一夜,顾明秀一直在做噩梦,一会子是顾兰慧得意地捧着彦修的骨灰坛子狞笑,一会子又是满脸是血的叶康成指着她骂扫把星……
半夜冷汗淋淋从梦中惊坐起,喘着粗气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阿芙点亮羊皮宫灯,挽起帐子:“小姐怎么了?做恶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