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政委和宋姐到底还是白跑了一趟,杨曼还是坚定地要打胎,他们也只是来劝劝,无法强人所难,失望离去了。
等人走了,杨曼才问徐衍,“你打算摆两桌,请你战友们吃顿饭吗?”
两人虽然是契约结婚,但对外两人还是正常夫妻,徐衍结婚,肯定是要请战友吃顿饭的。
徐衍抱歉地对杨曼说道:“要请战友吃个饭,到时候可能要辛苦你了。”
杨曼点点头,“你请吃饭是应该的,那早点定下来吧,等吃了饭,我再去做手术。”
徐衍到这会儿,心情已经有点变化了,他支支吾吾地说道:“宋姐说...打胎太伤身体,你如果选择生下孩子,我一定会将他好好地抚养成人。”
这是徐衍在表明自己的态度,然而杨曼并没有改变主意,她断然拒绝,“我不要。”
她接着补充,“我有能力养活自己之后,就会离开的。生个孩子给你做什么,你没有孩子,离了婚再找也方便。”
徐衍没再说话了,杨曼回了小房间休息。
昏暗的灯光中,徐衍坐在客厅里,家里安安静静,仿佛并没有多一个人,可桌子上插着杨曼下午沿路采回来的野花,空气中多了一丝香沁,徐衍想起刚才杨曼说的很快就会离开的话,心里无端有些烦躁。
次日,徐衍通知了战友,将请客定在明天。
杨曼今天就得开始准备。
徐衍今天有事情,去不了,让上次的小唐来带杨曼进城去买菜,他本来想请小唐去买菜,但杨曼觉得自己掌厨,食材也得自己去挑选才行。
小唐很健谈。
“嫂子,你老家是哪里的? ”
“嫂子,我们连长可厉害了,他年年都是军事考核个人综合素质第一名,副营长受伤复员了,我估计啊,多半是我们连长升上去。”
一般副营长都是连长兼任,不过头衔是副营,小唐说的副营长是四连连长。
杨曼看着沿途的风景,也不管小唐如何将徐衍夸得天花乱坠,如何在军事行动中拿到二等功,三等功身上都有好几个。
“我们徐连啊,就是太年轻了,履历还差点意思,不然现在怎么也得是副团级了...”
还没说完,杨曼打断了他,“小唐,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工厂啊?”
“工厂?”唐辉愣了愣才说道,“好像有一家雪糕厂,生产老冰棍的。”
杨曼问道:“你在里面有什么熟人吗?”
唐辉不知道嫂子怎么突然问这个了,“我得想想,嫂子,你要买雪糕吗?”
杨曼摇了摇头。
“我好像有个战友复员,在里面做保安。”
杨曼很是惊喜,“可以请你战友帮忙问一问吗,个体户能不能去工厂里面批发雪糕?”
唐辉反应过来,“你要卖雪糕啊?”
杨曼点点头,“是啊,在部队闲着也是闲着,想做点小买卖。”
这边经济要开放不少,唐辉对做生意不惊讶,但是对杨曼一到部队就想做生意挺惊讶的,毕竟其他军嫂都是来随军伺候丈夫带孩子,杨曼的想法挺独特。
他爽快地一口答应下来,“行啊,我帮你问问。”
两人进城后直奔菜市场,出发之前,杨曼问了徐衍大概要请两桌人,一桌准备八个菜,一个炖菜四个炒菜两个凉菜再加一个汤。
这边物资供应充足,是第一批废除凭票供应的地区,即使城市不大,买东西都很方便。
杨曼还列了个菜单,昨天晚上徐衍就拿了五十块钱给她,让她看着买。
很快就买好了蔬菜,杨曼想着家里连招待客人的杯子都没有,又买了一套玻璃杯,玻璃杯一共八只,印花款,还附赠了一个漆盘,用来装杯子。
明天那么多人,家里的碗也不够,但杨曼不打算再买了,准备让徐衍去邻居家借一借,这个时候,谁家都不会备那么多碗筷,要请客吃饭,就在邻居家借一借。
路过商店,杨曼又买了两大瓶汽水,用来招待孩子。
唐辉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帮她拎东西,杨曼又买了两瓶冰汽水,一人一瓶喝了解渴。
唐辉喝了汽水,见杨曼东西都买得差不多了,笑道:“嫂子,要不我们这就去找找我那战友吧,雪糕厂也不远,开车就几分钟。”
“行啊。”
唐辉一脚油门,将杨曼带到了雪糕厂。
说是厂,更像个规模稍大的小作坊,现在工作不好安排,唐辉的战友复员之后被安排在这里做保安。
唐辉顺利地找到了战友,将杨曼介绍给他,“这是嫂子,徐连的爱人。”
唐辉的战友叫余富,生得矮壮矮壮的,一脸的憨厚朴实,他对着杨曼双脚一并,抬手就敬了一个军礼,声音洪亮,“嫂子好!”
唐辉怕杨曼被吓着,连忙拍了拍余富的肩膀,“小声点,别吓着嫂子。”
余富摸着后脑勺,嘿嘿直笑,“对不住嫂子,习惯了。”
杨曼表示没关系,说出了来意,听说杨曼是来找进货渠道的,余富想了想,“那我帮嫂子问一问,有消息就带话过去。”
“那太谢谢你了。”
唐辉叮嘱他,“你上点心啊。”
余富直拍胸脯,“你放心吧!”
两人回到军队,唐辉还帮忙将菜提上楼,杨曼叮嘱他,“明天一定要来啊。”
唐辉笑道:“那肯定,嫂子,怎么少得了我,我明天要是没事就早点过来给嫂子帮忙。”
唐辉是士官,年纪不大,已经有三年军龄了。
杨曼怕排骨和肉臭了,找了个小桶将排骨和肉装了起来,放进更大的装满水的水桶中,她四下看了看,进了徐衍的房间,在衣柜里面找到一件军大衣,叠起来之后压在了水桶上,做一个天然的冰箱。
时间不早,杨曼又赶忙收拾了饭菜出来,厨房只有一个小窗不太通风,热得她一头汗,趁着徐衍还没有回来,快速冲了个澡。
徐衍回到家,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饭菜香,住在楼下的张姐碰到徐衍,“小徐真是好福气啊,挑挑拣拣的,找了个这么会做饭的媳妇,这饭菜香得我们家小猴都直嚷嚷着要去你们家吃饭呢。”
张姐是营长罗英成的爱人,也是徐衍的顶头上司,他笑道:“行啊,小猴呢?让他去我家吃饭。”
张姐笑道:“明天就来尝尝你爱人的手艺,你这个媳妇可真不错,长得也漂亮,见人就笑,礼貌极了。”
和张姐拉了几句家常,徐衍加快脚步往家赶。他本来是回来做饭的,没想到杨曼已经将饭菜都做好了,走到家门口,香味更加浓郁,徐衍刚要抬手敲门,突然顿住了。
他爸妈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在政治风暴期间,徐衍的爷爷在部队上被打成了‘右’派,徐家人也因此受到了牵连,徐衍的母亲毅然决然地跟他父亲离了婚,通过一些隐晦的途径出了国,从此了无音讯,徐衍的童年是灰暗的,一直到那十年结束,徐衍的父亲徐寒江再娶,徐衍跟着爷爷一起生活,十八岁时,他参了军,如今已有五年。
徐衍闻着饭菜香,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或许跟她就这么过日子也不错。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徐衍毫无预兆地对上了杨曼疑惑的视线,他有种心中的秘密被窥视到的错觉,一下子尴尬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他居高临下地看去,杨曼乌发氤氲,贴在她白净的额头上,一双眼睛明亮得像刚被春雨润洗过,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回来了啊,怎么不敲门?”杨曼坐在客厅里等,听到一道脚步声走到门口停下了,她本来还担心是坏人, 一想这是军队的家属院,哪个坏人敢来这作恶,于是才疑惑地拉开了门,没想到是徐衍回来了。
徐衍将思绪都收了起来,“我正要敲门呢。”
“洗手吃饭吧。”杨曼转身去厨房盛饭。
徐衍洗了手追到厨房端碗,“下次你别做饭了,等我回家做饭吧。”
杨曼笑着问他,“明天也是吗?”
徐衍愣了一下,明天请战友吃饭,他那点厨艺怎么够用,只好说道:“明天还得再麻烦你一下,从后天起吧。”
杨曼笑道:“反正我在家待着也是待着,不给你做饭我自己也要吃饭的。”
从心里说,杨曼是感激徐衍的,如果不是徐衍,她想要脱离那个愚昧的小山村,不知道还要多久,过程里会发生其他意外也说不定。而且她在这里的伙食费都是徐衍掏的,她做饭作为回报是应该的。
桌子上已经摆上了一道凉拌拍黄瓜,一道红烧茄子,还有一道麻婆豆腐,还煮了一份蔬菜汤,色香味俱全,丰盛极了。
红烧茄子里面放了一些肉沫,喷香,徐衍夹了一筷子,茄子软乎又不失嚼劲,味道好极了。
“你做饭真好吃。”徐衍真心实意地夸奖。
“家常手艺。”杨曼说道,“你要是有什么不吃的,可以告诉我,我下次做饭主意一下。”
徐衍摇头,“我不挑食,你做的都好吃。”
手艺被人夸赞,再加上徐衍风卷残云地吃了三大碗,吃得很香,杨曼心里也高兴,累点都值了。
“明天我会提前回来给你打下手。”徐衍说道。